科举的榜单公布之时,所有士子都争先恐后地挤在一团查看结果。
刘豫也挤在这里看着,当看到榜首的“颜熙”两个字时,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
再往后看,也见到了自己的名字,更是惊喜极了。
不枉自己和颜熙数年苦读,终于有了出头一日了。
在榜单上,刘豫还见到了陶步轩的名字。
那小子,竟然也上榜了。
刘豫心里有些狐疑。那家伙,文章一向平平,竟然也能上榜,真乃意想不到,莫非真有神灵相助,或者暗中安排?
自从上次在妙音阁一别后,刘豫与他就没再见过面。刘豫也不以为意,照样经常去妙音阁听胡润芝弹琴。
刘豫也不想这么多,赶紧将中榜的消息带回去,家人已经在翘首以待了。而颜熙那个家伙,一直消沉,只有上考场那几天稍微精神些,回来后又是那副消沉的样子,连看榜单也不来。
回府后,果然是好一阵欢喜,全府忙忙地庆贺起来。
第二天,所有上榜的士子,都整齐端庄地站在大殿前,接受封赏和任命。
颜熙被任为平阳城太守,刘豫被任为昌庐城太守。
刚开始听到时,刘豫还为颜熙抱不平,堂堂一任状元,怎么只任区区一个平阳城太守。
后来发现两人所任的平阳城和昌庐城,都属于富安州,离得很近,便又开心起来,以后又可以常常见面了。
而陶步轩,竟然神奇地留在了京城,成了一名京官。前途看起来比他们要好很多。
刘豫百思不得其解,陶步轩的名次在他们之后,怎么反而任职最好?
看到陶步轩那得意非凡的样子,刘豫不由得别过头去。
接受完封赏后,士子们喜气洋洋地回去收拾东西,半个月后就要走马上任了。
颜熙神色平静,不见高兴,也不见难过。
刘豫的心里,却十分地不舍。
不是不舍京城的繁华,而是不舍一个人。
回到家,刘父刘母都高兴坏了,足足放了几挂的鞭炮,又摆了一大桌宴席,为颜熙和刘豫庆贺。
颜熙兴致并不高,动了几筷子,便向他们致谢,然后回房休息了。
桌上只剩刘家人。
刘母慈爱地看着这个宝贝独子,道:“终于盼到你高中了,你不知道,这京城当中,凡是有未嫁闺女的各个名门望族,都在盯着这次高中呢,谁都想着公榜之后把女儿许配给上榜的士子。今天榜单才公布出来,就有几家侯府来上门探消息了,问你有没有婚配啊?”
刘母说着,高兴地捂嘴笑起来。
“你呀,之前就是太心急了些,尽给豫儿说些普通公侯官家的小姐,别说豫儿瞧不上,连我也不太入眼。现下你看看,还有的挑呢!”刘大人也笑着道。
“哎呀,我之前那不是觉得豫儿老大不小了,心里着急嘛。我又觉得,这科举又不是一年就能考上的,哪里能等得及的。谁知道,我们豫儿这么能干,一次就能高中,真是让为娘想不到!”
“豫儿,你考上了功名,人生大事已定,年纪也不小了,就趁着这几天在京城,尽快把婚事给定下来了。”刘父郑重地道。
“正是呢,成家立业,双喜临门。”刘母也喜道。
刘豫一声不吭。
见儿子又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刘大人也道:“男人成家立业,是理所当然的。之前你说功名未就,不考虑婚事,现在已经定了,就不能再推托了。”
“正是呢,周家的小姐,孟府的千金,昌禄侯的郡主,都对你有意,她们家世模样都不差,你看中了哪个就说,爹娘给你求亲去。”
刘豫终于抬头道:“爹,娘,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刘父刘母异口同声道:“哪一家的小姐?”
刘豫迟疑一会儿,道:“她不是哪家的小姐,她是……”
然后,将胡润芝的情况,大概说了。
一听到这情况,刘父刘母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你是想活活气死我和你娘不成?”刘大人气愤难当:“娶妻娶贤,你堂堂一个官家的公子,又已经有了仕途,不好好走道,竟然要将一个烟花巷的女人娶进门。”
“她不是烟花巷的,她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
“住口!你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刘大人脸上青筋暴露,用手指着他:“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进我刘家的门?真是提也不要提!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糊涂的东西!平日教导你的那些话,你都听哪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刘大人生气地扔箸就走。
刘豫呆呆地坐在那里。
他知道这事会让父母难以接受,但没想到父母的反应比他想的更激烈。
刘母虽也惊怒,但也心疼儿子,她叹口气,平和地道:“儿啊,娘知道你素日是有心性的,一般的东西瞧不上,瞧上的东西就是非常喜欢。娘也知道,你表面不拘,其实很有分寸,很懂事,所以你从小到大做什么事,爹娘都不怎么阻拦你,尽量由着你的性子来。
就像你少年之时,不肯去你爹帮你安排好的京城书院,一定要自己考去白云书院,爹娘知道你是想证明自己,都由着你去。”
说着,刘母的眼圈红了:“你想做什么,爹娘都会最大限度地给你自由。但是,这婚姻大事,可不能一般的事。它事关你的一生,事关我们刘家的颜面。你的妻子,即使不能成为你以后仕途的助力,至少也不能损了你的名声,不能损了我们刘家的颜面,你明不明白?”
刘豫的眼圈也红了:“娘,她,真的很好。”
“豫儿,你还年轻,一时激情热血,也在所难免。爹娘也年轻过,也懂。但是,正因为你年轻,所以你还不懂得世事的艰难,你现在觉得她好,可是以后呢?你的仕途怎么办?我们家的名声怎么办?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家?而且,你们生活背景不同,又真能过得幸福吗?若是将来你后悔了,你还如何重头再来过?”
刘母的话,像一句句锤子,锤在刘豫的心窝。
他事先准备的一肚子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