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润芝的事,让陆青桑一连伤心了好几天,任凭爹娘如何劝解,都无法化解她的难过。
直到又一夜过去,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陆青桑在伤心中,忽然想起了密道的事,自己还没有到尧山探访。
密道事关平阳城的安危,陆青桑不敢怠慢,忙收起眼泪,将孩子托付给爹娘,然后动身去安华寺。
才出到村口,就见路上人群纷涌忙乱地奔跑,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青桑拦住一个挑果的大爷询问,大爷急道:“出大事了,大渝来了好多兵,准备攻打我们平阳城了!闺女你也快跑吧!”
什么?大渝国起兵了!
攻打平阳城!
陆青桑的一颗心沉到心底。
之前的猜测都成真了,大渝大军真的来了!
现在全城最忧急的人,一定是颜熙!
陆青桑赶紧向平阳城门奔去。
这一路上,只见满街都是携妻拖子奔跑的人,货物落了一地,街铺都已关门。昨日还繁华的平阳城,一日之间便不复往昔。
一路上纷纷听到行人们的各种声音:
“真没想到啊,大渝与我们一向交好,如何会起兵?”
“刚才我才从城墙上看到,大渝官兵黑压压的,起码有十几万,我们城中才这些官兵,如何守得住,还是快跑吧。”
穿过这些民众,陆青桑很快就奔到了城门处。
相比起街道,城门处更是一片忙乱,只听见号角声此起彼落,轰隆隆的军马之声不绝于耳。
这里是距离战场最近的地方,十几万敌军就在一门之外的城下,虎视眈眈地围着平阳城,像只恶虎一般,要将平阳城撕开一个口子,大开屠戮。
平阳城的官兵都涌在这里,弓箭齐备,运石担土。陆青桑快速地跑上了城墙。
城墙上,无数士兵正在严阵以待,屏气凝神。
陆青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众多官兵中的颜熙。
他面色沉峻,眉头紧皱,正与几个官兵指点着一张图纸。
陆青桑往城下望去,只见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平阳城便如裹在一片尘沙之中。
大渝大军皆是铁骑铠甲,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此军马数量,绝对是平阳城中军兵的数倍之多。
这巨大的声势,令人感到骇然。
颜熙与官兵商谈完,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前面的陆青桑。
“青桑,你怎么来了?”
“颜熙,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颜熙的眉头依旧紧紧地蹙着,脸上挂着疲惫之色:“今天一早,大渝官兵就突然杀来,差点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幸好我之前早已在这里布置了不少精兵,及时打退了第一波进攻,将城门牢牢守住。现在,我们有城门的优势,还能守一阵。但是,以大渝大军的阵容和数量,如果我们没有援兵的话,恐怕难以支撑多久。”
看着城下呼叫声声的大渝大军,再转头看看城里奔跑的百姓,陆青桑心里也是沉重无比。
“我们有向富安州增派援军吗?”
“今天一早就派人去了,何其望说他没有兵。”颜熙语气中充满了激愤。
陆青桑也很惊讶:“怎么会?前不久,他不是才派了五万精兵过来吗?”
“是啊,我暗中打听到,那五万精兵,被他派去京城增援永王了。现在永王和瑞王还斗得正紧,急需用兵。”
陆青桑心下骇然,如今大渝大举进攻,平阳城的危机就是大周的危机。而现在,大周不但是群龙无首,甚至还陷在内斗之中。有实力对抗的军队,正用在对付自己人中。
这样可如何能保卫平阳城的百姓?
“何其望竟然还说,我们能抵抗就抵抗,不能抵抗的话,就赶紧撤离到昌庐城去,简直胡说八道!”颜熙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陆青桑也震惊不已。
这话,就是摆明了不会增援平阳城了。
大军可以撤到昌庐城,可是全城的百姓怎么办?
看着这些百姓,一个个拖儿带女的,老的老,小的小,如何能在这敌军当前逃到昌庐?
兴也是百姓苦,乱也是百姓苦。
大渝一旦入了城,将平阳城的东西全部占为己有,既会大大增加补给,又会极大地鼓舞士气,所以,即使撤到昌庐城,也难保昌庐不是下一个平阳城。
“大军绝对不能撤,一定要守住平阳!”陆青桑坚定地道。
“我明白,我早已下令,全军严阵以待,誓守平阳,与平阳共存亡!”颜熙的眼睛通红:“我也一样,与平阳共存亡!”
陆青桑看着他,挺立城头,英风飒飒,满腔的舍身成仁的胸怀,心中不由一阵激荡感慨,也充满了说不尽的爱慕眷恋之意。
眼看城下敌军飞骑奔驰,狰狞的面目隐隐可见。这一战,真不知平阳城是否能保,不知他们是否还能活到最后。
想到此,陆青桑轻轻地伸出手,握住了颜熙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暖,传递到他冰凉的手上。
颜熙略略讶异,温柔的眸光落在她的脸庞上,然后马上,他将陆青桑的手紧紧握紧。
从大渝攻城以来,颜熙都处于全神紧张之中,在这样严峻之时,唯有这一刻,才让他感到心里一暖。
陆青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满脸的温柔:“颜熙,此次一战,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颜熙心里一荡,将陆青桑的手放在胸口:“好,我们生死与共。”
这一刻,两人都不需再说什么,他们心里的情意已经完全相通。
城下,敌军忽然向平阳城发起了又一轮猛烈的攻击。数百架云梯纷纷竖立,大渝兵将便如蚂蚁般爬向城头。
城墙上勇猛的平阳将士,用石块和弓箭将敌军阻拦下去。一个个敌后坠落,又一个个敌兵爬上来。双方的弓箭嗖嗖地刺破天空。
战争激烈无比,城下一下子堆积了无数尸体。
颜熙将陆青桑拉到一个安全的角落,全神紧张地看着城下的激战。
“大渝一定是了解到我们大周现在的情况,才会突然趁虚而入。”陆青桑皱眉道。
“没错。现在天子未定,根本没有人能平定局面、调兵遣将,每个人都只盯着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损,根本不关心国家安危。大渝一定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大举进攻。”
没有援军,只靠着城内的三万士兵来死守,现在的平阳,用风雨飘摇来形容,毫不为过。
陆青桑抬起头,只见乌云蔽日,一片阴沉沉的天空,笼罩着平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