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王县令长得就像是个世家子弟,看着不足三十岁的年纪,眉目清俊,走路带风,白袖飘飞,带着一股不是普通人的骄傲,眼神自信,阔步高昂。
大约只有世家的钟鸣鼎食,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气质人物。
总结一下,是个自带出场背景的角色呢。
“颍川王氏仲达见过赵小将军,还请赵小将军看在南河数万百姓的份上,助王某一回。”
说着便是对赵均躬身行礼,完全是最有诚意求人的态度。
白音原以为这个南河县令是来找茬的,没想到恰恰相反,是来求救的。
他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没想到这个王县令他不按常理出牌,打了白音一个措手不及,总有种蓄力将满,却被要求生生压下去的憋屈。
以至于现在白音看这个王县令很不顺眼。
“南河乃是李氏王朝治下,王县令做的也是李氏王朝的县令,怎么也不该求到我清远军头上吧。”
听这话,赵均似乎是拒绝了,可王县令心中却升起一股庆幸,这话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没有接受。
清远军果然是在乎百姓的,而身为清远军第一将军,赵小将军也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啊。
“王某曾听闻,赵军拿下清远后,将清远大半的粮草都用来救济百姓,两位赵将军都是心系天下之辈。南河治下的百姓今日不是清远治下,谁料明日仍旧不是呢?”
正是因为有这件事,王县令才会知道赵均到了南河,所图不明之时,睁只眼闭只眼,姑妄听之。也是因为此,他现在才会站在这里,求赵小将军救一救南河的百姓。
赵均听出了王县令语气中的自信,连他自己都苦于无对抗之策,怎么王县令对他,倒是信心十足。
难道在王县令眼中,他赵均便是战无不胜之辈?
“南河将为两军交战之地,本将军何德何能,可救万民于水火?但本将军愿勉力一试。”
这是答应了吧,是答应救一救南河百姓了吧。
王县令又重重一拜,“王某代南河百姓,谢赵小将军仁慈。”
他给赵小将军画了个大饼,可赵小将军什么都没有问,就接下了。
亏他王仲达接受了这么多年世家教育,却在此时此刻,无法保护自己下辖的百姓,不得不将这个无解的难题,扔给局外的赵小将军。
这大概就是以善欺人吧。
王县令心中充满了对赵均的崇拜与愧疚,并暗暗发誓,只要能度过此劫,必然万倍报答赵小将军的恩情。
清远军应该是缺人缺物的,他们王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世家,但举族之力相助,还是有些助益的。
世家从不轻易站队,但若是清远军,那便值得。
“不知将军有何应对之策?”
“主公——”白音气的打断了王县令的话,明明是极其失礼的行为,王县令却不介意。
毕竟是他强人所难,若他是谋士,也不会赞同自己的主公将这棘手的差事往自己身上揽。
赵均当然知道白音气的是什么,可这并不是他做出决定后,白音仍旧不尊重结果的借口。
从第一次见白音,赵均就发现他身上有一股戾气,那是一种灰色的气质,他对这个世界抱以恶意。
人之初,性本善。白音变成今天这样,必然是有过一个惨痛的过去。
赵均不愿揭人伤疤,也因为这份猜测,对白音多有关照,可这不是白音如此不分上下的依仗。
“白音,去帮江家主的忙吧,他不是想要关照一下乡里,你去搭把手。”这里暂时也不需要你了。
江家举族搬迁,还有马力可用,乡人却只能抱着扛着,又能逃多远。
能帮则帮吧,到了新地,也算多个照应。
白音听懂了赵均的言外之意,脸色瞬间变的苍白,他握紧拳头,竭力控制住涌上心头的委屈。
重重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王县令知道赵均逐走白音,一方面是为了给他个交代,另一方面也是护着白音。
这是一个温柔的主公,连对犯错的下属,都如此心软。
也许,这才是他刚刚的求助,能得到回应的原因。
从一开始,赵均就没有打算对南河的困局,作壁上观。
“南河之局,我们首先要知道,我们的敌人都有谁?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认为,只要能抵抗住元氏王朝的兵马,李氏王朝便会放过南河?”
这个问题,之前王县令并没有想过,毕竟南河是李氏王朝治下,哪怕是被划为战场,一定也不是李氏王朝愿意的。
现在,赵均给了他另一个答案。
“这次不是元氏王朝进攻李氏王朝,而是两个势力约定,将南河作为交战的战场。自战国后,两军交战,便不再将就所谓的礼了,他们这次又是出于什么,来了一场君子约定,你能保证他们必然会遵守吗?”
赵均的两个问题,问的王县令瞬间哑口无言,他不知道,他不确定。
“假设出于种种原因,他们的确是不得不约定战场,那成为战场的南河,如何自救?”
王县令喃喃道:“我原以为赵小将军的想法是,守城而战,拖延时间,让所有南河的百姓能活着离开。”
打,是赢不了的,他们只能尽可能减少损失。
让兵士们拉着百姓离开南河容易,可他们出了南河,手上没有积蓄,以后如何生存。
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罢了。
王县令可不是这种自欺欺人之辈。
“好,王县令的思路的确是最理智的。那本将军问你,这南河一无天险,二无兵强马壮,如何守?”
王县令苦笑,这就是他来求赵小将军的原因。
赵小将军南征北战,让清远军从区区八百乡勇发展到坐拥三万人马;让清远赵军从一无所有,到占据清远周边,以致拿下九横山,势力直逼应州府郭将军。
这是赵小将军创造的奇迹。
现在,守卫南河,想必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王县令看着赵均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一时从中汲取了勇气,很无耻的觉得,这次便是赵小将军创造的新的奇迹。
南河备感荣幸。
“也不是一定要守住南河,只是拖延一段时间——”王县令这话,越说越理直气壮。
倒是把赵均都气笑了。
算了,能给王县令这样的错觉,大概他的威名也算是另类的名扬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