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愿此时已经有些困乏，正躺在马车内休息，一瞬间只听得外面一阵整齐划一的声响，不禁悠悠转醒。
掀开帘子之际，齐愿立刻便看呆了。
外面站着百余名黑衣军卫，即使听到了齐愿这边发出的声音，也毫无反应，行事作风尽显庄严。
路明川看了过来。
两人相隔的距离比较远，中间还隔着许多人。
但在人群之中，两人的目光汇集在一起。
齐愿立刻便将帘子放下来了。
路明川一个挑眉，回身继续和兵卫们聊着什么。
这些驻守在城外的人并不多，也正如齐愿所看到的一样，不过百余人。但各个都是厉害的角色。
这些都是专属于路明川的亲卫。
每个王爷都是有自己的亲卫规格的，皇帝只会对于人数进行限制，其余的根本不会管。
路明川长期守疆，遇到的也尽是些彪悍的角色，这亲卫质量自然是远远高于其他人的。
路明川对面的那男子淡然看了一眼马车内的齐愿。
这人就是王爷的王妃吧？
男子名叫阿九，是路明川招揽来的第一个亲卫。也是这群人的首领。
阿九实际上一直都很好奇，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才可以将王爷迷成这样。
按照道理来说，自己这群亲卫，王爷入京自然应该全程追随，将人保护好。可王爷居然直接把所有人甩开，自己骑着一匹马就入京了。
而他们，竟然只有在后面一直追着的份。
尽管路明川的安全完全不需要担心，但阿九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有些挫败。
身为亲兵，毫无用武之地。
在城外驻守已经有些日子了。阿九实际上也在猜测着，为何路明川这次居然要待这么久。但身为属下，他自然也不便多问，只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如今，至少回去的时候，他们终于派上了自己的用场。
“阿九。”路明川见马车的帘子被放下，收回了目光。
“是。”阿九垂眸应声。
“多派些人，保护好王妃的安全。”
“属下领命。”阿九低眉。
路明川这才点了点头：“启程吧。还要尽快赶回去才是。”
说句实在的，边疆最近常常传来的消息实在太令人担心了。
这些个人趁自己不在，仿佛就反了天一般。杨监军时长传来消息，表示越来越顶不住了。
尽管上一世，在这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比较大的战役，可路明川还是十分谨慎的对待了。
毕竟……这事情都是会变化。
自从出了长安之后，就连路途都颠簸了不少。
也幸亏路明川是走得官道，即便是再怎么颠簸，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若是选择了走山路，齐愿只怕是要吐个昏天暗地了。
齐愿很少出远门。
即便是在上一世也是。
但两者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在上一世，交通工具多样，想去什么地方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
可在这儿，是实实在在的过去的。
路程上花费月余是常有的事情。
尽管是身在马车当中，可齐愿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烦躁与闷热。
马车外忽然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齐愿皱眉，起身掀开帘子。
“这位爷，您赏口吃的吧。”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跪在路边，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已经没了动静，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老人将襁褓抱得极紧，他瘦骨嶙峋的胳膊上满是伤口，身上也是脏的厉害。
看到这样的场景，齐愿忍不住下了车：“这是到哪了？”
路明川自然也发觉了齐愿下车，抬眼忘了过去：“前面便是淮州了。”
“淮州？”齐愿恍惚了一瞬，这才压低声音说，“你是说…水患？”
路明川点了点头，回眼看了一眼那老人：“怕是逃荒出来的。”
齐愿皱眉看着那老人，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想救人？”路明川询问。
齐愿愣住，随即点了点头，片刻后又说：“不止是这位老爷子。”
路明川轻笑一声：“达则兼并天下。”
齐愿也不理会，回身在马车当中，从自己的份例当中取出一个饼，朝着那老者走去。
路明川挑眉，抬手吩咐队伍停下来，翻身下马，跟在齐愿身后。他的手不自觉的放在腰间的剑上，在距离齐愿三步的地方站着，准备对方一旦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自己可以及时做出反应。
齐愿蹲了下来，将那饼递了上去：“老爷子，给您。”
那老者抬起头，沧桑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一时间都忘记了去接。等到反应过来后，老者立刻将饼接过，颤颤巍巍就要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贵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齐愿被这动作弄得有些慌张，想要扶老者起来，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就这么一个要扶人的动作，齐愿却忽然瞥到了襁褓里孩子的异常。
那孩子……已经没了。
好似已经没了许久。
小小的孩子面色没有了一点血色，双唇发白，眼睛没有完全闭合，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没了神色的瞳孔。
似乎是察觉到齐愿的视线，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这是我孙儿。”
说着话，老人将饼掰成小小的一块，便往那毫无颜色的幼小尸体嘴里塞着：“乖宝，吃…”
霎那间，齐愿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犹豫片刻，齐愿缓缓站起身，不再多说什么。回头之时，齐愿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路明川。
路明川也注意到了这一切，但他只是无言的看着齐愿。
齐愿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明川也沉默着，片刻后上前一步，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齐愿的肩膀。
齐愿点点头，抬眼笑了笑，绕过路明川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重新上路。
路明川依旧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
齐愿被包裹着走在中间。
路明川回头望了望，似乎是有些不太放心。片刻后，下马走向马车。
齐愿此时待在马车内，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春花在一旁安慰着，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慌乱之余看到路明川，好似看到什么救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