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快说,陈拐子,你再吊胃口,老子要毛了。”
“陈拐子,你这人什么毛病?”
见成功地引爆了茶馆里的气氛,陈拐子将惊堂木狠狠在桌上一拍,待到大家瞬间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道:“上回《报恩寺风月无边,智捕快拔吊无情》且说到高尔止计擒了那艳尼,审结此案之后将犯人关押在班房之中……”
高文脑子里嗡嗡乱响:这陈拐子,连章节名都取了!
上头,陈拐子语速颇快:“……高尔止那日在报恩寺之中与艳尼做出那等风流快活之事,乃是为破我县妇人失踪这桩奇案。而贼尼爱高捕快年少风流,俊俏多金,自然是曲意逢迎,任君征伐。高尔止破此奇案乃是公务,行得正坐得端,别人听了,也只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好个智勇双全的好汉子……”
高文暗想:这么说还差不多,等等,我总觉得好象还有后话。
果然,陈拐子接着道:“不过,高尔止此举未免有损阴德。你拿人就拿人吧,又何必先跟那贼尼山盟海誓,说尽甜言蜜语哄得人家芳心暗许?收押艳尼之后,高尔止内心歉疚,当夜就备下酒菜前去探视……那艳尼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自被关入班房,惶惶不可终日。见高尔止前来,心中就存有幻想,将脸洗了,梳了头发,将媚眼一抛,说‘奴奴将不久人世,在死之前,能够再看郎君一眼,也就够了,且饮此杯。’”
下面立即就有人叫道:“陈拐子,一个尼姑哪里来的头发,不通,不通。”
陈拐子自知道说滑了口,哼了一声,补救道:“你知道个屁,高尔止高捕快最见不得尼姑的光头,说嫖个光头和跟男人睡又有什么差别。因此,在报恩寺时,二人鱼水欢快,那艳尼都是戴了假发的……”
“……看那尼姑戴了假发,洗了脸,又一口一口吃酒,须臾一张俏脸便灿若桃李,如施粉黛,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波光流动,直如春水。高尔止高捕快本是个风流情种,见此情此景,如何保持得住,再加上那尼姑有意求生……二人当下就拥成一团……那才是监狱之内春风如沐,方寸之间腾挪便给……”
“且说这县衙班房本小,加上这尼姑又是重犯,所关押的牢房小得跟文庙中的号棚一般,躺地上都伸不直身子。可这也是得趣……”
“……只见高尔止形如犀牛望月,偏偏那艳尼欲拒还迎,状似天女散花……一个静若沉渊之水,一个仿佛烈火焚原……”
“好!”所有人都在鼓掌,兴奋地跺脚:“好个高捕快,却不想有如此之多的花样,也只有他这种能够写出精彩故事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开眼界了,开眼界了。”有人满面崇拜。
更有人口涎长流:“亏他想得出来,亏他想得出来。”
“嗨,这个高捕快,班房之中也敢干出这种事来,当真是情种。不,情魔才对。”
“什么情魔。”又有人邪笑:“分明就是色中饿狼。”
“哈哈!”一片哄堂大笑。
高文已经彻底石化了。
陈拐子很满意下面各位听众的表现,心中得意,狠很一拍惊堂木:“实际上,那贼尼之所以如此讨好高尔止,却是有不可告人目的的,不外是想让高捕快救她一命。两人云雨初收,艳尼就低声哭泣……”
“……高尔止心中惨然,看尼姑梨花带雨,顿时起了护花之念,就答应欲效词话书儿中梁山好汉,救她逃出牢笼……”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一惊,都安静下来。
“……贼尼心中欢喜,搂着高捕快脖子道,奴奴却是没有看错哥哥。相公且再吃一盏酒……一时兴起,二人又做天魔之舞,风春再度……一个是久旷艳女,一个是龙精虎猛……”
“不觉天明,高尔止这才兴尽而归。”
……
“下面呢,拐子,快说下去,那尼姑怎么后来还被衙门砍了脑袋,高尔止究竟是怎么搭救那尼姑的?”有人着急地问。
“没救,高捕快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救这个贼尼。”陈拐子笑嘻嘻地说。
“什么?”
陈拐子淫笑道:“方才不是说了,这高捕快就是个情魔,每夜无女不欢。他自是深爱那艳尼的风流****,只可惜国法如山,如何肯冒那杀头大罪放尼姑出狱。不过,反正那尼姑都要死了,就这么死也是可惜。加上高捕快第二日又有差使要出远门,在走之前,索性再寻那尼姑快活一夜。”
“哈哈,这人,这人真是……”所有人都笑翻了天。
“好,这个故事说得好!”喝彩,热烈的喝彩。
陈拐子站起身来,团团一揖:“这才是《牢笼方寸地,捕快风流不误》,欲听后世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明日请早,明日请早!”
茶馆伙计适时端着木盆过来请大家给赏钱。
……
高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茶馆,走了半天,他才猛地站住了,对身边几个捕快咆哮道:“陈拐子可恶,如此坏我名声,断断不可原谅。此仇不报非君子,你们下去寻个窑子姐儿杀上陈拐子门去,就是陈老头在青楼里快活时答应要替她赎身纳为小妾,我就要看看他浑家会怎么收拾这个满口胡柴的老瘟生?”
发泄了半天的怒火,高文才想起一事,问:“怎么,报恩寺一案的尼姑跟和尚都杀了,最后怎么了?”
捕快回答说高文押送流民去山西平阳府的这十天里,杜知县很快将这件案子的结案陈辞以快马递到陕西提刑按察使司。所谓提刑按查使司就是省一级的司法部门,主管一省的刑名、诉讼事务。同时也是中央监察机关都察院在地方的分支机构,对地方官员行使监察权。乃是有明一朝省级行政机构之一。
明制,省级别机关有三大块,分别是管理地方军事的指挥使司、掌管民政的承宣布政使司和主管法纪的提刑按察使司。
一般来说,提刑按查使司只负责判决徒刑以下的案件。徒刑以上,尤其是死刑得交到中央刑部勾决。
现在北京那边刚打完仗,交通断绝,朝廷新老交替又乱成一团。而且,这案子性质实在太恶劣,特别是还涉及到读书人。西安那边倒是果决,判和尚和那艳尼斩立决,至于那个小沙弥则徒千里。
据说行刑那天韩城县万人空巷,那和尚倒是光棍,立在囚车中垂首不语。倒是尼姑有股人来疯的性子,一路跟人讨酒喝,跟年轻俊俏后生抛媚眼,唱艳曲儿,勾得人神魂颠倒。
待到押赴刑场,看到闪亮大刀时,才知道怕了,昂首大骂高文是负心汉,不念露水情分。若他心中真有奴家,那日奴家要同他私奔时,自己携我离开这韩城逍遥快活,做风流夫妻,哪会落到今日这般凄惨田地。
高文,你这个黑心烂肠的私娃子,你不得好死,贱狗,贱狗!
……
听到捕快们的复述,高文气得满面通红,老子当日若不是舍身饲虎,又如何破得了这桩奇案。若任由那一僧一尼为恶下去,也不知道要害了多少良家妇人。我做事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虽然私德上有点……可那天我可是花了钱的,二两黄金啊!
这事经这么一闹,我高文的名声可是不好得很。
这回还真是出大名了,不但叫人知道《西游记》是我做著。关键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这种风月事儿跟是为广大劳动人民所喜闻乐见,只怕此刻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我高文的名字了。
对了,是高尔止,这谁他娘给我起的表字?
……
正懊恼间,有个小伙计模样的人过来,道:“二班头,听说你回韩城了,我们东家就叫小的过来请你过去说话。”
这人高文认识,正是琳琅书阁俞兴言的人。
高文心中一喜,立即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有一大笔银子入帐。
到了琳琅阁,俞兴言正等在那里,看到高文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风流才子高小官人回来了,辛苦辛苦。”
高文气苦:“老先生你也不要提这事了,我的事迹都被人编成了段子在茶馆你说书呢?”
“啊,怎么回事?”俞兴言有点吃惊。
高文一边拿茶水撒气,一边将刚才在茶馆里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俞兴言笑得将茶水都喷了出来,半天才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真好,老夫倒是羡慕高小哥你啊!”
高文急道:“老先生你也来埋汰我?”
俞兴言忙将一本册子递给高文:“这是高小官人不在这段时间的帐,你且看看。”
涉及到自己的腰包,高文顾不得置气,定睛看去。半天,扣除了各项开支和尚未收回的货款,得出一个令人振奋的数字。
在这十天中,《西游记》第一集所印的四千册已经全部铺下去了,如今,琳琅阁正开足马力印第二版。
这十天《西游记》一书共产生了五千多两银子的利润。按照两家协议,高文应得一千二百两白银
“这么多!”高文抽了一口冷气:“乖乖,十天,只需十天我就成了百万富翁。”
“是啊,就连老夫也感觉像是做梦一般。”俞兴言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老夫这几日常常在梦中被自己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