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先买回去,暂时收留在家中。此人身体健壮,想必也是能做家务事的人。我租的俞兴言的那间宅子面积太大,实在是懒得收拾。还有,成天在外面吃饭也多有不便,且卫生状况堪忧,哪比得在家里吃饭来得顺心。
等收留一阵子,待她的母亲去远了。再将卖身契还了,问她还有没有亲戚可以投靠。若有,赞助几两银子川资。若没有,再托个媒婆,找个好老实男人嫁了就是。反正,不能再叫她落入那卖儿卖女的母亲手里。
想到这里,高文就走到那女子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还在发呆,听到高文喊,这才如梦方醒地抬起头来:“你问我名字?”声音很清脆,很亮,显得中气很足。
“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我叫……你不可以看契约吗,上面有。”这话有些冲。
高文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云摩勒三个字,不觉一楞。摩勒是佛教名词,意思是金之最美者。一个女子,取这么个名字做甚?
女子妙目光一转,落到高文脸上,心中冷笑:一群贼坯子,小人,污物。
高文看完,点点头:“云氏,既然你爹死了,你娘又不要你,也没个着落。我就买你回去,权当做个善事。走吧!”
“好!”所有人都同时喝彩。
女子心中又骂:你才爹死娘嫁人呢……不对,这衙门里的狗腿子真的要买我回去吗?原本以为五十两的天价必然无人问津,现在……现在……
心头一慌,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旁边的老妇。那老夫却摇了摇头,示意她忍耐。
“走吧!”高文一把将她拉起来,出乎意料,这女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沉重。
女子心中虽然乱,却也没个奈何,只得随高文去了。心中想:罢,先忍耐几日,待我躲过这一阵子再收拾着狗子不迟。看这狗才好象也是有武艺在身,也不知道强弱。嘿嘿,就算会武艺又如何,本姑娘还怕了他不成?
高文本欲先带这云摩勒回家去见母亲,可想了,却觉得不妥。这女子生得实在是骨骼精奇,竟要五十两银子。母亲可是个节约惯了的人,最见不得人糟蹋银子。若是听到这事,还不将自己教训一顿。
还有,我现在醉得厉害,等下免不了要被一通唠叨。
自穿越到明朝之后,高文如今是顺风顺水,在身体中青春激素的作用下,感觉一切尽在自己掌握,天不怕地不怕,有点膨胀了,可惟独畏惧母亲。不,也不叫畏惧,应该是敬畏。
罢,过得两日再说,现在先回住所赶两千字稿子再说。
带了云摩勒回到住所,高文看那女子实在脏得不象话,就从衣柜里拿了一整套自己的衣裳上下打量着那女子。
说来也怪,云摩勒并不想其他女子突然离开母亲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那样,要么哭天喊地,要么惊惧不安。反倒是好奇地四下张望,观察着高文所住的院子。
见高文双目光在自己身上穿梭不停,女子就恼了:“你看什么?”态度恶劣,全然没有做人丫鬟的觉悟。
“什么你你你,我叫高文,忝为韩城县衙刑房典史,兼快班班头。”高文看了看,觉得这女子身材和自己差不多,当然,没自己那么宽。说句实在话,腰还是要细很多的。就将衣裳扔过去,又指了指灶房:“本老爷喜欢干净,闻不得臭气,你自己去烧水洗澡,今日将就着先穿我的衣裳。明日我再叫个裁缝回来给你做一身。对了,以后这家就交给你了,本老爷一日三餐你得管好了,菜金就放在这抽屉里,要多少你自己取。出去,本老爷要做文章,没事别来打搅。”
就挥手让云摩勒退了下去。
当夜,高文写了两千字,又因为喝实在太多酒,写完之后,实在支撑不住,就上了床,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日,他是被一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的。
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穿好鞋子,推开房门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只见灶房浓烟滚滚,间或劈啪的燃烧事,有女子在里面咳得声嘶力竭。
“糟糕,着火了!”高文大惊,端起一盆水就冲过去,对着门泼了进去。又大叫:“快出来,快来呀,走水了,走水啦!”
“谁,干什么!”里面有人怒啸一声,就有一高个女子气冲冲地捏着拳头冲出去。
见了高文,这才瞬间松弛下去,生硬地一福:“见过高老爷。”
高文呆住了,指着那女子:“你你你……你就是云摩勒?”
“正是云摩勒。”女子低眉顺眼。
却见今日的云摩勒身上穿着高文的道袍,头发挽到脑后,用一根荆条穿了,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她虽然在女子中堪称身高臂长,可比起高文来说,还是要瘦上一圈。因此,高文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显得很是宽大,看起来当真是大袖飘飘。
再加上她大得出奇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两条锋利的眉毛,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气,竟叫高文心脏没由来地一跳。
没错,她是个美女,只不过昨天脸上全是污垢,自己却看差了。
当然这种美也只有现代人欣赏得来,对于古人来说就是丑。道理很简单,比如俄罗斯女子网球运动员莎拉波娃身高一米八八,对于现代人来说,那就是性感美女。而若是将其放在明朝,却是一个怪物。
显然,这云摩勒就是东方版的莎拉波娃。难怪昨天她头查草标时死活也卖不掉,若早看出她的模样,别说五十两,就算是一百两,高文也是肯的。和她比起来,报恩寺那艳尼只怕连性感的边都沾不上。
吸了一口气,将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压抑下去。高文指着灶房问:“这怎么回事?”
云摩勒突然愤怒了:“我也不知道,本打算做早饭的,却变成了这样?”
“你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不会做饭?”高文瞪大了眼珠子。
云摩勒倒是不好意思:“不会。”
“罢了,别弄了,看来买了你是个赔本买卖。”
“你……”云摩勒转过头来,目光犀利地盯着高文。
可惜高文已经拉开了院门,没看到。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个买烧饼的贩子拉着一口大炉子一边走一边叫卖。
高文:“买饼子的你停下,取四个过来。”云摩勒既然不会做饭,说不得用烧饼对付对付。
就着热茶,两人吃完饼子。高文就在院子里扎了半天马步,有开始打拳。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所谓三天不练手生,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云摩勒却不回屋,反津津有味地立在一边看。
高文打了一趟拳,身上见汗。
见她立在旁边东张西望,莫名其妙地感觉有点不自在,就停了下来。问:“你看什么,看得懂吗?对了,你真不会做饭?”
“看得懂。”云摩勒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那平日里你吃什么呀?”
“自然有人做。”
“嘿,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子,什么都不会,生错了地方。把毛巾给我擦擦汗,真是没个眼力劲……罢,你手太粗,就不是个能干活的,买你买亏了。我等将你送母亲那里去呆一段日子,好生调教一下。”
“我哪里也不去。”
“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就算了。”高文买了她本就是为做慈善,也不在意:“对了,你说你看得懂我的拳脚,本老爷使得如何?”
如果没猜错,这女子应该是从大同那边逃难过来的流民。宣、大两府乃是明朝驻军之所,民间习武之风极盛,想来这云摩勒亲戚中也有人练过。
云摩勒:“不好。”
高文:“怎么不好?”
“你下盘倒是稳健,可一出拳脚身形就虚了。这人使拳,无论什么样的招式,身腰中轴线都不能歪,不然力就凝不到一处。”这是云摩勒到这里后说话最多一次。
“你懂什么,一个女子。”高文有些没趣,擦干汗水之后,又练了一壶箭。
看到高文的箭术,那女子若有所思。
待到今日的功课做完,高文就说了一声:“你自己住家里,若没事,把院子打扫一下,把我衣裳洗了……咳,还是算了吧,我就没指望过你能做成什么事。等下裁缝回来这里给你做衣服的。”
就出了门,找街角的匡裁缝,将这事说了,正要回衙门。突然想:不对,云摩勒说起武艺来头头是道,难道她练过?
这个时候,一个衙役冲进来,低头在高文耳边道:“班头……不,师爷,出事了,快走。”
“什么事?”
“出门再说。”
等出了裁缝铺子,走了几步路,那衙役才道:“出大案了,梅良的独生儿子被人绑架了。”
“啊!”
衙役:“师爷,你现在知道事情的要紧吧?”
高文:“梅良是谁?”
“咳,师爷你竟然连梅良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是韩城人吗,那你刚才又啊什么?”
高文:“我认识他是谁?本县在杜县尊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如今却出了绑架大案,我就不能惊讶吗?”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衙役抹着额上的汗水:“是是是,师爷说得是确实叫人惊讶。”他心中不以为然,什么升平之治。真若这样,缁川镇石廪生的女儿怎么就被和尚给拐了。杜知县又没在这里,你说这种话,拍马屁也找不到马呀!
衙役“就是梅大官人,黄龙的梅大官人。”
高文:“你说梅半城我不就知道了,说名字,这韩城姓梅的多了我怎么可能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