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一声,高文指着石廪生:“你你你……”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你你,不懂规矩的粗人。”石廪生是有名的道德先生,立即就虎着脸,呵斥道:“高文,你这小子乃是卑贱的胥吏一个,倘若往常,老夫多看你一眼也觉得脏了眼睛,又如何能让做我的半子。可叹造物弄人,小女竟然落到你手上,不但我父女骨肉分离,还受尽流言羞辱。”
“可怜我那阿三啊,可怜我石家的名声啊!”说到这里,石老头眼圈就红了。也不知道是伤心女儿的遭遇,还是石家的声誉,想来后者居多。
高文这才回过神来,心中腻味,冷冷道:“石老先生,你父女不能相认不是在下的责任吧?”
石廪生:“你说什么,竟敢这么说老夫?你这小子,若非我家出了这事,阿三怎么可能嫁给你这么过好色贪杯的小人?”
高文:“等等,等等,石老先生,我好象没答应过要娶石小姐吧?这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住口,难道我堂堂石献珠的女儿还配不少你这个个贱役,我家阿三这是下嫁。”石廪生的眼泪落下来,喝道:“罢了,罢了,世事如此,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也不去访访老夫是什么人。”
石廪生名字叫石献珠,今日强行要将女儿嫁过来,还真是人如其名,高文只觉得一阵好笑。说句实在话,石幼仪是他穿越到明朝之后所见过最美貌的女子,在整个韩城中也算是头一份的。不过,婚姻大事何等严肃。况且,在他看来,男女之事讲究的你情我愿,讲究的是感觉。
自从石幼仪到自己家之后,高文同情她的遭遇,内心中只拿她当自己的妹妹看,死活也想不到那方面去。
而且,高文前世虽然是个谦和之人。可穿越到明朝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年轻人该有的毛病他都有,性格中突然有一份刚强。石廪生拉郎配,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自然不肯示弱。
就淡淡道:“石老先生,若我不同意呢?难不成你还告到衙门里去,告我高文拐了你女儿,又不肯给个名分?别忘记了,你女儿石幼仪的户籍已经注销,在法律意义上已经死亡。至于我家中那个女子,同你好象没有任何关系。对了,石老先生大可重新认回石小姐,说明上次你之所以不愿意同她父女相认的缘故,到时候,也不知道先生如何面队全县,全西安府人悠悠众口?”
“还有啊,就算老先生愿意,石小姐也未必肯认她家中狠心的爹娘。”
最后这一句话如同狠狠一拳砸在石献珠心头。
石廪生一连退了几步,瘫软在椅上,抹了一把眼泪,沙哑着嗓子道:“不成,你必须娶阿三,老夫就算不能认回这个女儿,也得给她一个好的归宿。高文,你若点头,老夫可以替你改回良籍。”
“什么?”这一句话当真是石破天惊,高文再也无法淡定,如遭雷击,身不由己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石廪生的领口:“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自从莫名其妙到了明朝的韩城之后,高文一直为自己低贱的身份而苦恼。是的,就目前来看,自己深得杜知县信任,做了刑房典史,执掌一县刑名,相当于后世的政法委书记,妥妥的副处级干部,确实是混得风生水起。
可回头一想,自己这辈子也就到这一步了。因为户口原因,无论自己干得再出色,也升不上去,难不成自己还能做县令和县丞?
按照明朝的授官制度,非进士不能为官。而他高文不过是一个衙役,不但不能参加科举,就连子孙后代也是如此。
无论自己在衙门里如何拳打脚踢,所有的功劳都成为知县的政绩,可以说自己已经触到玻璃天花板了。最最要命的是,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依附在杜知县的信任上,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杜知县说不好干上三年就会调去其他地方,等他一走,县衙换了主任,自己又得从头来过。
眼前他高文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只需一个大浪就能轻易地抹杀了。
这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真的好糟糕!
在某些失眠的夜里,高文还曾经想过,如果自己穿越到明朝不是因为户籍限制,哪怕是一个叫花子,凭借现代人的归纳学习能力,凭着自己肚子所记的几百篇状元、进士八股范文,中个秀才、举人还不是简单,说不定还能考个进士,点翰林呢!
可就因为自己是一个低贱的衙役,这一辈子只怕只能窝在韩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混得好,也不过是做个土豪,还得时刻提防黄威和韩隗两人对自己不利。
这次穿越的难度还真是地狱级的难度啊!
就在现在,石廪生突然说他可以帮自己改回良籍,顿时让高文不能自已。
被高文一把抓住领口,石廪生被勒得舌头都吐出来了,不住叫:“放开我,放开我,老……老夫要死了,要死了!”
高文这才回过神来,将手松开。
石廪生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嘶声喝道:“混帐,小畜生,老夫问你,你想不想改回良籍,做个正经人。”
这个时候,高文也顾不得为石老头话中的“小畜生”同他置气,定睛看过去,沉声道:“老先生,你且说说,我又该如何改回良籍,你又为何关照我高文?”
石廪生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小畜生,你难道没听说今上已经颁下圣旨为方孝孺翻案吗?此事或有可为。”
高文立即想起在茶社中俞士元同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顿时吓了一跳:“石老先生,这事我听士元说过。可是,我高家本是平良府人,世代为农,此事可骗不了人的。若叫朝廷查出真相,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改回良籍固然是一件让人难以抗拒的事情,可若是被人砍掉脑袋,那就不划算了。
“没用的东西!”石廪生一脸的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小畜生,我只问你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