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落英告诉杜溪上的话,杜溪上都没有告诉他父亲。
他觉得没必要。
等王家的老太太死了,王家自然会来报信的。
杜溪上前些时候申请了一所英国的大学,结果失败了,加上他母亲夏天得了一场大病去世了,他需要守孝。
他父亲有很多的姨太太,他自己也是佣人带大的,他对母亲没什么感情。
这也是他父亲教导的,因为他父亲对他母亲也没什么感情,他从小就爱模仿自己的父亲。
过了九月,他还是留在了上海,他父亲很忙碌,也懒得管他。
他无所事事,他父亲就让他去小厂里做管事的,他又不愿意,最终就闲在了家里。
人一无聊的时候,就爱想各种歪主意。
他还是记得司玉藻。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见过很多名媛,也见过明星和歌伎,没人有司玉藻漂亮,大概是因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吧。
他对司玉藻存在着幻想,至今都是。
只可惜,司玉藻身边有副官,那两个看上去都不太好惹。
杜溪上难得没有作死,也没有继续纠缠什么。
又过了两天,潘落英亲自跑到了杜家。
她非常惊诧的告诉杜溪上的父亲:“老太太的痢疾已经好了,已经能喝得下米粥,医院不少人去探望,我也去了,屋子里连异味都没有,王院长没有撒谎。”
杜溪上的父亲一头雾水:“哪个老太太?”
潘落英只是愣了一秒,就明白过来,杜溪上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她想要替杜溪上遮掩一下,杜父已经明白了。
他问杜溪上:“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一点小事而已。”杜溪上故意轻描淡写。
杜父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当着潘落英的面,杜父是气坏了,把杜溪上打得踉跄了数步。
杜溪上捂住了脸,牙齿松了。
杜父的怒意丝毫不减:“我为了让王秋生来做这个院长,花了多少钱?你倒是好,拱手把他让给了我们的敌人!”
杜溪上一口血水吐了。
他半边面颊都麻了,一只耳朵听不见,他父亲的话就忽远忽近。
他好歹也是听明白了,辩解道:“他哪怕偏袒司玉藻,也是咱们的人,他不会跟咱们家断交的。”
王秋生的转变,只可能是他不再对付司玉藻了。
可杜家想要的,又不是司玉藻,而是更多更长远的利益。
只要王秋生还在这个位置上,他就会记得自己是怎么当上这个院长的。
“你还敢狡辩?”杜父扬起手,又想要打人。
司玉藻是恨杜家的,因为杜溪上差点害死了她。
王秋生是个耳根子软的,杜家能控制他,司玉藻也能。
如今,老太太的病好转,王家的太太和老太太就都是司玉藻的朋友。如果司玉藻想要王秋生放弃杜家,只需要在太太和老太太跟前说几句话,那些女人自然会替她劝服王秋生的。
再说了,杜家对王秋生的支持,司玉藻也能做到,她父亲以前有不少的部下,如今都在南京任官。
这些,都是后患。
司玉藻不重要,王秋生很重要。
“你一点用也顶不上!”杜父愤怒道。
杜溪上知道,他父亲养在另一个洋房的姨太太最近生了女儿,他天天守在那边看孩子,自己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如果真的很重要,他自己不能时时派人盯着吗?
说明他也没把王秋生放在眼里。
现在出事了,就来怪儿子了。
杜溪上捂住脸,非常的愤怒。
潘落英看着这一幕,默默往旁边站了站,尽可能不让杜溪上留意到她。
下午,杜父就带着杜溪上和潘落英,去王家看望老太太。
王秋生态度挺好的,心情也不错。
“老太太身体健朗,这才得以控制。杜兄,你上次叫人送过来的新『药』,也起了很大的功劳,我还想感谢你们呢。”王秋生道。
杜父和杜溪上对视了一眼。
杜溪上代替他父亲问:“王叔叔,听说您请了司玉藻,是她治好了老太太吗?”
王秋生道:“倒也不是吧,她自己都说了,她只是凑巧,正好是老太太的病快要自己好了,她赶上了而已。”
杜父和杜溪上离开的时候,表情都舒缓了不少。
潘落英也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王秋生并没有感激司玉藻,甚至不太愿意提起她。
想到司玉藻忙活了一场,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潘落英就有点想笑。
然而第二天,她就笑不出来了。
学校的公告栏上,贴了一张大大的通报:学生围棋会成立了,会长司玉藻。
这则通报,明明白白告诉了潘落英,王秋生不仅感激司玉藻,还暗中帮司玉藻遮掩,让杜家的人放松警惕。
这就不是简单的感谢了。
潘落英无力。
她再也不想去杜家,去看杜家父子相互指责了。
故而她只给杜溪上打了个电话,让他去面对他父亲的怒火。
不成想,杜溪上已经知道了。
为了防止需要他传话,他躲开了,不接潘落英的电话。
他不想再管这件事。
他看不起他父亲。他父亲自己无能,只会把责任推给他。
潘落英只得亲自去了趟杜家。
木已成舟了。
杜家把王秋生调过来的钱,等于是白花了。
司玉藻是不会让王秋生继续替杜家做事的,而她也不会容许学生联合会的存在。
潘落英一个人住原本十几人的宿舍,还每天有学妹帮她打扫卫生和洗衣,这样把学妹们当免费女佣的好日子,怕是要结束了。
她也不能接受。
故而她自己去找了杜父。
“现在,咱们只是知道王秋生很感激司玉藻,还不知道司玉藻会不会挑拨王秋生倒戈。既然这样,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让司家的势力没办法捞她。”潘落英道,“哪怕杀不死她,把她赶出上海,让她滚回新加坡去,也算成功了。”
杜父听了,点点头。
“我没把这个小丫头放在心上,但她成立自己的协会,的确是想要重整学校的秩序。上海容不下她了,让她去死或者滚回新加坡。你来安排。”杜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