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等着看谢清韵丢脸的时候,一抹暗黑光,自他们身边掠过,好似一片被风吹起的羽毛,在空中打了一个漩,恰好接住从墙上落下来的青衫白影,来人双手紧紧地保住谢清韵的柳腰。
缓和了谢清韵下落的冲力,飘落下来的身影,就像托起花蕊的墨莲,黑色的衣袂在风中一圈圈地绽开,灰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硬冷的弧度,浓墨黑衣,宽带束腰,简单的直裾常服却收起了衣袖,抱着人落地的时候,薄凉的眉宇间透着倨傲不逊的光芒,消瘦的脸上,薄唇浓眉,眼底渗着冷淡,浑身上下都靠着闲人免近的气息。
可抱着怀中人的手臂却收得紧紧地,生怕她受一点伤。
被她接到怀里的谢清韵,蹲在墙头上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可落下来之后面上却无丝毫惊慌之色,见到眼前这张冷淡的面瘫脸,那双琥珀色的眼中都写满里愉悦,
“安歌!你回来了!”双脚落地后谢清韵的双手搭在安歌紧袖黑衫上,有些激动地看着他喊了一声后,继续问道。
“舒乐师兄呢?他和你一起回来了吗?”表哥和师哥向来形影不离,表哥回来了,那舒乐师兄也该回来了。
“嗯!”见眼前人无事,安歌冷淡地应了一声,剥削冷硬的面容,比数九寒冬里的冰山还要慎人,站在他跟前的谢清韵却不以为意,依旧拉着他的胳膊,孩子气地点头。
“我这几日都是掰着手指过日子,还有我有给你们备茶哦!”叔叔清心寡欲,自己身边的两个徒弟也和师父一般,向来不喜饮酒美食,都和叔叔一样喜欢粗茶淡饭。
如今师兄和表哥下山只要备好清茶淡饭,在自己的清韵轩里随意地给他们安排一间偏房,就算是招待他们了,对此谢清韵到是颇为满意。
“嗯!”与谢清韵的兴奋比起来,安歌这种冰块常年不溶,和刚刚一样冰冷又生硬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谢清韵的身上,旁边的人都变成水蒸气,多大的眼睛都看不见。
被忽略元偲瑾凝视着眼前人的目光又深了深,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搭在谢清韵搭在安歌手臂上的双手。
被扫的谢清韵从喜悦中回神,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尊惹不起的大佛。
“清韵初到皇城,有眼不识泰山,刚刚怠慢殿下了,还请殿下海涵!”装备去招待师兄的谢清韵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老爹和前来退婚的人,收敛起脸上的兴奋,恭谨谦卑地对元偲瑾行了一个长礼,很是识时务地在太子殿下的屋檐下低了头。
说实话这位大神愿意站在这里,谢清韵是没啥意见,圣人都说了‘园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这院子挂在她们谢家的名下,人家皇族的人要来,她也管不了,但是她老爹还跪着呢!这事她就的管上一管了。
“是本宫唐突了,不该冒然越墙而入,惊扰了姑娘!”凝视着眼前松开安歌手臂的谢清韵,不知道为何元偲瑾的胸口有些的郁闷,不是因为谢清韵没摔成的失落,而是一种打心底升起的烦躁,他开口时的冷淡语气与安歌的冰冷声音好不到哪里去。
“殿下如此宽厚仁爱,实在让清韵受宠若惊,清韵知道殿下今日来这里是为了当年皇后娘娘留下的婚约,清韵不才得娘娘垂爱,但这些年一直跟随父亲,叔父生活在边关,草莽间,与乡野村姑无异,到底是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美意了,国舅爷到府中来的时候,清韵已经和爹说了,这婚事就依照殿下的意思,就此作罢,以殿下这等英才,自该有德才兼备,秀外慧中的女子伴殿下白首偕老。”
说话的时候谢清韵唇角含笑,琥珀色的目中一片淡然,如山中清泉一般清凉凉地望着元偲瑾不含一丝杂念,客客气气的官腔,只想着赶紧把这个人打发掉,让跪在地上的谢混早些起来。
元偲瑾波光起伏的桃花目里含着晦涩难懂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缩到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住先皇后留给他的玉佩,沉默着未曾开口。
“爹,这日头越来越烈了,我看您还是带着太子殿下到内室去稍坐片刻,也让殿下休息一会。”
见元偲瑾这么不上道,站在她跟前的谢清韵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谢混,很想直接伸手把人扶起来,可这长安城里到处都是规矩,刚刚自己的行为可以说成‘不知者无罪’,估计元偲瑾会看在自己退婚的份上,不予自己计较,也不好意思和自己计较。
但是自己与他玩笑的事情,他要是报复在这些细碎的小事上,只能说着太子殿下心胸有点问题,以后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无妨,我久坐宫中难得出来走走,将军府中的春花不错,我到可以看看。”
看出谢清韵的心思,元偲瑾抬头望着头顶的桃花,甚是有兴趣地感叹道,浅淡深邃的桃花眼底染上层层不明所以的笑意。
“既然殿下有如此好的雅兴,爹啊!你就陪着殿下在园中看一看,我去给你们准备些茶点。”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元偲瑾这么不要脸,谢清韵不打算寄希望与他了,欠了人情还要去还,倒不如自救。
心一横,牙一咬,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就把跪在地上的谢混给拉了起来。
谢混看了一眼谢清韵,谢清韵对谢混眨了眨眼睛,被退了婚的谢混是一肚子的邪火,不过向来遵循君为臣纲的忠诚将军,明知道自己被刁难了,可元偲瑾不让他起身,他也不敢起来。
如今就这么被清韵硬生生地给拉起来了,谢混的有些不自在地瞄了一眼元偲瑾。
“爹,殿下今日到府上来,是怕咱们不识大体,不懂人情,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殿下自然是心情愉悦了,不如您就留殿下在府中用饭可好。”
与谢混的局促不安比起来,谢清韵的从容淡定,更像是一家之主了,而且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元偲瑾,我们谢家已经答应退婚了,您老人家也不用心里膈应了,更不用跑到这里来探虚实,还是该做啥就做啥去吧!
“是,殿下刚刚老臣已经和国舅爷说清楚了,也在国舅爷给老臣的退婚书上签了名字,自此以后,小女与殿下不再无任何牵扯,殿下随时都可以另娶其她天之骄女。”
谢混武将出身,对于战场厮杀很是在行,一到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就差了些,虽说这些年他也没有以太子岳父自居过,可清韵今年都二十一岁了,已经是老姑娘了。
这太子殿下突然说要退婚,这不是白白地耽误了清韵这么多年,当然了,谢混也不是真的想要把女儿嫁出去,更不但心谢清韵嫁不出去。
虽说这长安城里一直流传这,杨家长女倾城国,说杨国安家的嫡长女,杨静娴容貌倾城国,舞姿曼妙煞仙娥,但谢混还是觉得,那是清韵这些年一直为留在长安,才让杨静娴得了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
要是把他们家清韵放到京城里,让人看看自己的闺女,这位置一定是清韵的,站在老爹视角看女儿的谢混迷之自信的想着。
所以在谢清韵和他说答应退婚的时候,谢混认定了这太子殿下是个瞎子,才会看不到自己女儿的好,而自己的女儿不用卷入深宫内院,是捡了个大便宜,放弃太子这颗歪脖树能得到一片大森林。
不用说别人,就眼前的安歌和舒乐,在他看来也是可以的,至少这两个人是真心实意地疼自己的女儿。
这么想着心胸都跟着开阔了,在看元偲瑾的时候只当他是太子,到也不觉得有多不顺眼了。
站在一边神色从容的谢清韵觉得老爹这样的表现很是有面子,勾唇对他赞赏一笑以示鼓励。“爹,您陪着殿下走走,我去给您准备些茶点!”
有谢混在,谢清韵身为一个女孩也不用抛头露面地招待贵客吧!刚刚重规矩,守礼数的太子殿下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谢清韵说完也不等元偲瑾开口,对着他福了福身子,瞟了一眼旁边的安歌,示意他赶紧走,站在一边怀里抱着剑和冰雕一样的安歌,浑身冒着冷气扫了一眼元偲瑾。
深邃的眼中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出来蒸腾着冷意,就再也寻不到一丝其它的气息了,等安歌走到谢清韵身边时,浑身的冰雕瞬间就被谢清韵周身清净气息给升华成空气了,凝视着好似在云雾里的两人,元偲瑾蹙了蹙眉。
“殿下,您是想要到花园里走走,还是到亭子里休息片刻。”见谢清韵和安歌离开,谢混才上前,进自己的地主之谊,礼仪周至地询问着元偲瑾。
“时候不早了,皇祖母还等着我回宫去,就不打扰谢将军了。”
出宫来看谢清韵不过是因为脑子一热,如今看到谢清韵依旧和小时一样,目无尊卑,元偲瑾总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荒唐,如今的婚也退了,将军府的脸也打了,虽说谢混面上没太大的表现,看着神色也知道他并不欢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