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学无术,只懂得醉生梦死,喝酒打荤的杨毅恒,对茶是一窍不通,猛然听谢清韵这么问,面上露出些许的尴尬与焦躁。
站在旁边的玉翠见杨毅恒搓手尴尬很是为难的神色,忙往前走了两步道。
“回谢小姐的话,此茶名唤琼露是在清明节前,迎着第一场春雨采摘的茶树顶端嫩芽,此时的嫩芽受春雨洗涤,荡除了一冬的暗尘,在经过梅雪冲泡,恰好能冲出茶中的清冽芬芳。”
玉翠说话的时候,谢清韵神色认真甚至安静地听着。
等玉翠说完才颔首点头,捧着自己手中的茶看了看。
“果然这喝茶,喝的就是情趣,身边还需要有个懂茶之人,杨小姐秀外慧中,育人有方,教出来的丫头也是聪明伶俐,我们家的那一群简直登不得大雅之堂,我都想把玉翠姑娘请到府上去教教她们了。”
谢清韵颇为赞赏地望着玉翠,毫不吝啬地开口夸赞道。
甚少被人如此称赞的玉翠,听谢清韵如此真诚地夸奖自己话,娇嫩的脸蛋上忍不住红了红,抬头看了一眼谢清韵。
“谢姑娘谬赞了,玉翠实不敢当。”说话的时候目光里含着水汪汪的喜悦。
“你要是喜欢,以后就让玉翠伺候你,这茶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喝了,你快喝吧!”
坐在一边都急得抓耳挠腮的杨毅恒,完全不知道就这么一杯泼茶水,怎么就喝出这么多东西来,他只想谢清韵赶紧喝掉这水。
好让他一逞兽欲,说话的时候,有些浑浊的眼底已经染上血色。
“百闻不如一见,以往就听人说杨公子仗义,只是玉翠姑娘如此聪慧,必定深得杨小姐欢心,我又怎好夺人所爱呢!”
笑看了一眼两人,发觉玉翠的脸颊以变成霞红色,谢清韵唇角的笑意加深,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饮下杯中的清茶。
“唇齿留香,果然是好茶。”见到谢清韵喝掉手中的茶,站在她对面的玉翠,暗暗地输出一口气。
小姐交代的事情终于做完了,在看一眼眉宇舒雅,神色从容,浑身透着与世无争的谢清韵,玉翠的心底又有些许得愧疚,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是为了自己,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谢小姐谬赞了,您若是喜欢这茶就再喝一杯,过会我去跟我家小姐说一声,给谢姑娘带些回去喝。”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站到桌边的玉翠又给谢清韵添上一杯水,礼貌地递给谢清韵。
“这茶不仅香气浓郁,也很是解渴,玉翠姑娘不问问你家公子是否再来一杯。”端起桌子上的茶,谢清韵凝视着青花瓷杯里清冽的茶汤,漫不经心地问道。
见谢清韵喝茶坐在一边的杨毅恒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只是没有站稳就往桌子前载去,站在一边的玉翠赶紧伸手去扶杨毅恒。
“少爷!”看着脸红到充血的杨毅恒,玉翠的脸上满是惶恐与错愕。
扶着杨毅恒的手感觉到自杨毅恒衣衫下传来的热度,心口涌起一阵燥热,呼吸都变的灼热,被玉翠扶着的杨毅恒,转身就拉住玉翠的小手。
两人四目相对时,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疑惑,但这些也只是一瞬间,两人的脑子已经被烧的昏昏沉沉的,根本就来不及思考。
杨毅恒大手一挥就把玉翠拉到怀里,坐在一边的谢清韵在两人四目相对时起身,知道接下来的东西都的被放到禁书里。
自小叔父就教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是杨家人的事,她这个外人可不想多惹事端,见杨毅恒抱住翠儿,谢清韵就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还很好心地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给里面的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转身看向身后的院子,才发现这院子格外清幽,走廊两边花木扶疏,朱桥下清溪流水荡起层层涟漪,潺潺的水声衬的小院格外的宁静。
站在水榭上放眼望着,没有外面那般姹紫嫣红的小院子,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墙角那一抹红色吸引,瞧着红杏枝头的春意,到比外面的春色更加醉人。
“小姐你出来了!”被赶到外面来的凝霜,一见谢清韵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刚一走进就听到屋里传出些不和谐的声音,让她白皙的脸上被那声音染上一抹胭红色。
“走远些,莫要打扰了人家!”神色默然的谢清韵,抬头琥珀色的眼中含着些许薄弱的笑意,看了一眼尴尬的凝霜,带着人往对面的侧室走去。
凝霜红着脸随着谢清韵走到侧室窗口,就见永宁带出来的丫鬟都守在门口,见谢清韵过来,门口的小丫鬟对着谢清韵行礼问了安!
“公主和殿下呢?”瞧着眼前掩上的朱红色雕花木门,谢清韵瞧着前面的丫鬟,放低了声音问着。
“回姑娘的话,午饭后公主觉得身子有些乏了,在屋内小憩呢,殿下到皇后娘娘的书房去看书了!”宫女与谢清韵一样都把声音放得极低,柔和地应道。
“嗯,我们不打扰公主休息了,咱们去书房看看吧!”谢清韵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后的凝霜,吩咐了一句,也是告诉身前的丫鬟,自己要去元偲瑾哪里,若是永宁醒了,也该知道到哪里去找她。
二来也是怕永宁打扰了侧房内的两人,也防着永宁看到什么不纯洁的东西,玷污了她干净的眼睛,惹恼元偲瑾那只老虎。
“恭送姑娘!”在宫里伺候的人,自然都是机灵的,一听谢清韵的话,就懂了谢清韵的意思,礼仪周至地低垂着头送谢清韵往旁边的书房走去。
“小姐,你看?”谢清韵带着凝霜穿过永宁休息处的回廊,转到后面的下人房,就见无双姑姑呆怔地坐在窗口望着窗外发呆,眼中却毫无焦距,也不知道是在放空,还是在想些什么。
“你在这里守着!”看着窗口的人,谢清韵微微地垂下眼脸,思索片刻,叮嘱了凝霜一声,就往无双的房间走去。
“无双姑姑!”谢清韵走到窗口,坐在屋内沉思的无双依旧未曾发觉有人靠近自己,直到谢清韵出声,恍恍惚惚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无双才猛地惊醒。
听到有人喊自己来不及看清,就慌忙地起身,不小心撞到了身前的桌子,撞洒了桌子上的清茶,染湿了锈到一半的刺绣。
“谢姑娘!”
“清韵惊扰到姑姑了!”见桌子上的东西都湿了,谢清韵绕过窗子进屋,给无双行了一个常礼。
“姑娘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哪里担得起姑娘如此大礼。”一见谢清韵对自己行礼,无双赶紧回礼,老腰往下弯的时候,被谢清韵一把扶住。
“姑姑自小就看着清韵长大,是清韵的长辈,如何就受不起这么一个常礼了。”说话间谢清韵已把无双扶好,一片赤诚地凝视着眼前不在年青的人。
“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是姑娘念旧长情,还记得当年那些琐事。”
被谢清韵扶起来的无双,眼里泛起层层涟漪,像极了窗外朱桥下晶莹剔透的溪水,嗓子里的声音却有些干涩。
“何止是我记得,还有锦绣姑姑。”回应无双的时候,谢清韵的目光落到被打湿的绣品上,微微地蹙眉抬手拿了起来,抖掉上面的水渍。
“锦绣,她……”目光随着谢清韵转动,看到谢清韵拿起绣品,无双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握起,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听谢清韵提起锦绣,声音已有些颤抖,停顿片刻才接着问道。
“她现在过的好吗?”安医女自小就与皇后娘娘相熟,她和锦绣都是主子的贴身丫鬟,小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等她随着娘娘进宫,才明白后宫那种地方,人心叵测,各个都是人精,只有锦绣可以说说心里话,告诉她进宫就好似进了牢笼一般,除了娘娘她谁都不敢信的。
锦绣为了逗她开心,每次随安医女进宫,都会带一些小巧的玩应给她,让她解闷,剩下的就当做礼品,打点宫内人,到是颇有成效。
如今在想起那几年,无双苍老无生气的脸上,露出些许追忆与苦涩。
“锦绣姑姑和王叔成亲后就到边关生下一子,如今一家人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平平安安,只是这些年锦绣姑姑一直惦念着您,还有……”说道这里谢清韵的声音突然顿住,握着手里的绣品,看向身后含泪欲滴的无双。
“还有……什么……”无双颤抖的声音,带着期待与恐惧,一瞬不瞬地望着谢清韵,想要从谢清韵的嘴里知道更多外面的事情,知道还有人记得她,惦念着她,又怕自己的期待落空。
“姑姑在皇后娘娘过世后,就消失在长安城里,当时娘亲和刘叔叔都有托人去寻您……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未曾得到您半丝消息,娘亲和锦绣姑姑都以为您当年为皇后娘娘陪葬了。”
放下手中的绣品,谢清韵走到无双身边,拉着她颤抖的双手,轻声地说道。
“皇后娘娘从小就是最温良纯善的,就算我们这些做奴婢地想要随着她去,她也是不允的,但是这些年我一直被困在丞相府中,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想到当年的事,无双眼里的泪,终究是控制不住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