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听说元偲瑾到淮南了,厚重的面皮上露出些许惊异不定的神色来。
长安城那边的情况他一直派人盯着,按照长安那边传来的消息,元偲瑾此刻应该自路上才对。
手下的人说元思瑾去送谢清韵了,按照元思瑾的形成是要比朝中大军迟些到才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元穆还在暗暗地开心,认为老天都助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不过几天的时间,他怎么能先到西南了呢?
不过就算他有点小心思,玩了什么金蝉脱壳,偷梁换栋的小把戏,也没有办法在他这里讨到半分好处。
想着元穆冷笑一声,元思瑾可比他那个甩手爹有心计的多,好在他还年轻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脑子里告诉自己不要担心太多,心底还是想着日后要多防备着些才行。
“叔父镇守西南这些日子辛苦您了,还有元谐,听说他因为阻截南疆军队侵扰我西南百姓的,受了伤如今还躺在床上,身边的人伺候的可好,这些日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本宫身边也带了太医来,明日让他们来看一看!”
坐王府主位上的元偲瑾揭开手中的茶杯盖子,闻了闻杯中的茶,淡淡地啜了一口茶,语气和缓地问道。
“劳烦殿下挂念,元谐受的只是些轻伤已经无事了,如今西南战乱不断,不敢劳烦殿下身边的人!”
朝堂上君君臣臣,就算是长辈也要按照的朝廷上的规矩来,坐在侧位的元穆,对着元偲瑾随意地拱了拱手,胡须在说话的时候微微地敲翘了两下。
元偲瑾提起元谐受伤这事,估计是为了让元穆挺闹心的。
前两日元穆自己在军营里巡查的时候,府中人突然跑来说元谐受伤了,元穆还以为府里进了贼寇,土匪或是仇家狠狠地踹了传信人一脚,带着手下人急匆匆地赶回来就见元谐搜罗的那一群莺莺燕燕,都围在元谐的房门口,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小白脸的事。
床上的元谐见到自己后,哼哼唧唧地说要收幕僚,元穆是诡计多端,奈何他的儿子脑子太蠢,他这个做爹的也不大能猜透他想什么呢!
听他说要养幕僚这件事他还是很欣慰,当下就允了,躺在床上的元谐瞬间就坐了起来,激动地对着外面喊。
“阿绝!”
瞧着回光返照一样的儿子,要不是他手臂上的伤口渗出了些许血迹,元穆都要怀疑这个儿子是不是在骗他这个老子,为了这个叫‘阿绝’的演了一场苦肉计给自己看。
“夫人属下办事不利,未能要了那小子的命,让他跑了!”
元谐喊了两声后外面一片寂静,猛然传来的粗狂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坐在床上原本一脸激动的元谐听完这么话脸都白了。
推开身边的太医,把外面说话的侍卫喊进来,跪在地上家丁战战兢兢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心底正恐惧着殿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要处罚自己,最后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
“是奴才办事不利,放跑了那个小子,奴才一定会……”
“好,放走了好!没有受伤就好,你要是伤了他,我才会要了你的命,阿绝一个人在西南无依无靠的,你去找阿绝一定要好好地把他带回来,要是找不到你们也不要回来了。”
听说自己的阿绝走了,元谐的目的都开始暗淡了,喃喃地说话声都透着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家仆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中二元谐,好在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忙应了一声往外跑。
坐在床上的元谐就跟手臂上的伤口毒发一样,吩咐完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门口那些他一心把火收回的名妓美人挥了挥手。
“这次的事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阿绝无事你们就留在府里,阿绝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就都去陪葬。”
骂完跪在地上的奴才,元谐扫了一眼门口的莺莺燕燕们,刚刚还在吵闹着要谢清韵命的人,此刻都噤若寒蝉一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们也一样,如果阿绝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去给阿绝陪葬!”
元谐的话出口守在门口的一堆人捧着手帕就要嚎。
“世子身子不好需要休息,你们要是扰了谐儿清净,就滚出府去!”
与元谐比起来,元穆是个黑面神,元谐哪里可以哭哭闹闹,讨乖卖巧的,到了元穆这里可就不好用了。
本来准备大哭大闹的人,一生都不敢吭地鸟悄地回后院了,坐在床上元谐有些木然地念叨一句。
“是我需要休息,我要等着阿绝回来!”
元穆头痛地看了一眼缩到床上的元谐,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他最清楚,知道他对那个阿什么也就是一时兴起,只要他不把自己的命弄丢了,元穆也不想管他。。
事情也未出元穆所料,元谐对阿绝的痴情没有撑过三天,如今已和他后院的莺莺燕燕们打成一片了,但据家里的奴仆说,他对阿绝仍然没有死心,还是会问他的情况。
估计就和自己对皇位的执念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总要得到才行,才会怎么看元思瑾和魏顺帝怎么是不顺眼。
“本就是自家人,如今叔父与表弟为了西南之事操碎了心神,父皇甚是挂念,特让我来协助叔父。”
时间有限,事情紧急若是此事不能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起来,南疆这一站,将会是一场不知道生死的对决。
向来沉稳自持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元偲瑾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情景之中。
“让皇兄挂念了,也是我无能未能帮皇兄分忧,还劳烦殿下到此来受苦,既然殿下来了,这兵权自然是要交给殿下来统筹,只是这蜀西谢家军那边一直未与我联系,还有这淮南当地的军队,也在他们的将军手里。”
元穆迟疑地看了一眼元偲瑾,才继续道。
“你也知道,这些我淮南那边每年都是风调雨顺的,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对于这些领兵打仗这些事情,也不是太熟悉,这些人明面上看是对我唯命是从,可实际上都是各自为证,我怕此事还需要殿下您亲自走一趟才行啊!”
整个湘江城都在元穆的手里,他说话如果不算的话,那这个湘江城里也不会有人说了算了。
西蜀的军权都在谢朗手里,元穆对西蜀军权窥探已久,奈何谢朗一直不肯松手,
今日元穆是故意的在元偲瑾心里埋下一根刺,看似无心实际上就是要表达谢家人违抗皇命,想要独吞兵权的事。
这细小的心思听的元偲瑾好笑不已,元穆的别有用心也让他心底生寒,为了自己野心致黎明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这就是被百姓们仰仗的天潢贵胄。
元偲瑾神色温和地抬头看向面色有些凝重的元穆。
“这些年各地军队手握兵权,大有各自为政的意思,西南霍乱棘手这些日子让皇叔费心了!听叔父这么说了,本宫就亲自到湘江城南和西蜀驻军地去看看城南的湘江军与西蜀军。”
元偲瑾放下手中的杯子,慎重地望向元穆,声音里透着无奈地道。
元穆静静地瞧着元偲瑾听了他的话,微微地蹙眉,南城?
按照他的预测元偲瑾该去西城才对,西城外面就是与南疆军队比邻的城池,这地方不仅能调整军队,还能探查南疆人的情况,想不到元偲瑾竟然要往南城去。
哪里……可是他赶去送死,就不要怪他这个做皇叔的不念手足之情了。
“殿下说了咱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何来费心一说,殿下平日在朝堂有诸多琐事需要你操持,如今又亲自到西南来,殿下万事都躬身而为到让我这个做叔叔的心生惭愧了,奈何我无用只能让殿下亲自去了!”
元穆望着元偲瑾难得有这么情真意切的样子,他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宅心仁厚,心底的算计就有多阴暗龌龊,让人不耻。
脑子里还在洋洋得意地想着,元偲瑾也不过如此这些年,是自己太高看他了,他在厉害也就是一个嘴巴没有长毛的黄毛小儿,想要与自己较量还要在练几年。
元偲瑾把元穆的小心眼已经看的透透的,无论他说什么像耳边风一样,对于他话里的逾越也是宽容大度的不与他计较。
元偲瑾身为上位者,与元穆客气一声咱们是一家人,表明君对对臣的关心,可元穆这么说,分明就是心怀不轨,若说他没有取魏顺帝而代之,也就三岁孩子能相信了。
“本宫刚到西南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还要劳烦皇叔交一份布兵图给我,大战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我想着今日就去湘江城南看一看这湘江的守军是何等模样,连皇叔的话都敢违抗。”
元偲瑾缓缓地起身,看向元穆,温润清浅的桃花眼中一片平和,无波无澜,只是张口的话里透着几分戾气,听的身边人头皮有些发麻。
元穆手里捏着的核桃缓缓地收紧,与元偲瑾对视片刻,幽幽一笑。
“好,无痕给殿下拿布阵图。”
自从元偲瑾进门无痕就随着元穆来接客,两人进屋后他始终守在门口,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听元穆喊自己转身应了一声。
“是!”抱着剑去拿布兵图。
屋内的元穆叹息一声,又与元偲瑾客气了几句,大概的意思就是自己不中用,让元偲瑾受苦了,咱乱浓厚的眉毛是紧蹙着,元偲瑾还是从他透着几分阴霾的眼中,看到他极力压制着的激动与喜悦。
如今还没有到撕破赖皮的时候,元偲瑾也就和元穆客气了几句,等到无痕拿过布阵图,元偲瑾接过来看了一眼,转身交给身侧的云舟。
“时间紧急,本宫就不在耽误时间了,这湘江城里还要辛苦皇叔照看着,等西南战乱平息,班师回朝之日,本宫在替西南百姓答谢皇叔!”
起身的元偲瑾,凝视着元穆一字一句,神色慎重地道。
“殿下这话就见外了,我自小就受到皇兄与太后招抚,自改为皇兄分忧,至于这湘江城内殿下也无需担心,这湘江城本王已经驻守半个月,守到援军到定然不成问题。”
一心想着早些送元偲瑾入黄泉的元穆,对元偲瑾的慎重讥讽一笑,嘴上回到的不以为意,面上也写着轻蔑,对元偲瑾是越来越看不起了。
“有皇叔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等三方兵力汇合,在论后续!”
淡淡地望了元穆一眼,元偲瑾带着云舟出了这个临时的淮南王府,站在身后目送着元偲瑾离开的元穆,眼中的阴毒光芒笼罩到整张脸上。
“一个毛没有长齐黄毛的小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既然他这么喜欢西南的风水,无痕派人送他一程!”
握紧手里的两个核桃,元穆阴沉的唇角上扬起的弧度异常的刺目,就跟野狗突然见到骨头一般,出口声音尖锐又阴狠。
“是!”
站子元穆身边跟木头桩子一样的无痕应了一声,待元偲瑾的身影消失在淮南王外的时候,木头桩子人也消失在淮南王府内。
“主子,可需回谢将军那边里调兵来?”
云舟握着手里的布兵图,这东西和谢姑娘画的地图,差异可是很大啊!
“按照这个地图走吧!”坐在马上的元偲瑾望着有些暗沉的天色,从自己腰间拉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淡淡地道。
“主子?”明知道这个布兵图是一个陷阱,还要赶着往里面跑,自己死了无妨,要是主子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
“若你此刻回去,无疑在打草惊蛇,他们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往前走的元偲瑾,回望一眼身后的府邸,把手中锦囊打开一只金黄色,抖动着翅膀与花间蕊下采蜜的蜜蜂没有任何差别的小蜂子,抖动着轻盈的翅膀往元偲瑾来的方向飞去。
始终在担心元偲瑾安危的云舟,并没有看到元偲瑾的小动作,跟着元偲瑾看了过去,也不知道元偲瑾在看什么。
湘江城内的王府早就淹没在层层叠叠的民居富府之间,只有一个塔尖还能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