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之前南疆之行伤了她的身子,她这肚子会比现在还要安稳,或许真的不用喝这些东西,只要喝点补身体的汤就好了。
“她的身子怎么样了?”
始终沉默的元偲瑾,看向手里捧着药碗蹙眉的谢清韵,之前他也一直逼着谢清韵喝补药,怕她身子不好。
现在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地问着旁边的常晴谢清韵的身子怎么了。
“无事!”
看了一眼像是盯毒药一样的谢清韵,常晴面色与的元偲瑾一般冷静,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已经引起对面的人不快了。
“无事?无事她的肚子会这样吗?”
面上已挂霜,神色冰冰凉的元偲瑾幽深的目光落到常晴的脸上,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情绪。
见惯了安歌冰冷面色的常晴,看到元偲瑾的样子心底都有些颤抖。
“女人有身孕不都是如此的吗?”
对上元偲瑾冰冰凉目光,常晴挑眉,心底有些泛冷,语调稍稍上扬,难不成就因为你是太子。
你们家的孩子就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吗?
太子妃怀孕就不用大肚子,孩子可以直接出来?
自己第一次做孕妇的专属大夫,已经很紧张了,元偲瑾在这么吓自己常晴真怕自己扛不住压力,放弃这个孕妇了。
“有身孕?”
面色罩冰的元偲瑾,抓到重点词后,那一张冰冷的面具瞬间龟裂成碎片。
连元偲瑾自己都能听到碎冰破裂的声音,深沉的目光错愕又惊讶地看着谢清韵,呢喃的声音像是无助的孩子,突然握住了浮木。
又害怕这个东西救不了自己,面上带着惶恐的不安,还有些许意外的惊喜与意外天降的喜悦。
捧着碗的谢清韵听着常晴和元偲瑾的对话,在元偲瑾说话的时候,有些疑惑的看向元偲瑾。
对上元偲瑾漆黑深邃,睫毛缓缓颤抖的眼睛,谢清韵终于明白为何刚刚自己会觉得两人的话不在一个道上了。
自己委屈与元偲瑾不理解自己,还反过来怪罪自己。
元偲瑾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以为自己被元怀瑾或是杨玉婵下了毒。啧,果然是亲兄妹,脑子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殿下!”
放下手里的药碗,谢清韵伸手在元偲瑾的眼前晃了晃,放低了声音,好似怕吓到他一般,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药凉了!”
站在一边的常晴瞧着两人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是很尽责地提醒谢清韵,药凉了药效就会受到影响,说不准还会苦的。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元偲瑾,谢清韵喊他那一句的时候都没有回神,听到常晴声音的时候,突然醒悟了元偲瑾抬起头看向谢清韵。
“喝药!”
早就知道谢清韵喝药难的元偲瑾,动嘴的时候也开始动手,顺手拿起谢清韵捧着的药碗,放到谢清韵的眼前。
刚刚常晴端进来的时候这药还有些汤,放了这么一会汤药已经变温了,要是在放下去就要冷了。
目光再一次扫过谢清韵的肚子,元偲瑾不容置疑地把碗递到谢清韵的唇边。
“嗯?”
皱起眉头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谢清韵不情不愿地伸手捏着自己的鼻子,为了肚子里这个小的只能忍了。
一手端过元偲瑾手中的碗,深吸了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咳~咳~’一碗药见底谢清韵吐着舌头咳嗽起来,元偲瑾的手放在她身后帮她顺着气,一手接过药碗。
复杂地看着床上的谢清韵,吩咐身后的常晴去端水来。
整日和草药打交道的人,挖草药的时候经常直接动口尝,原汁原味的苦药汁子都尝过,对谢清韵这样怕苦的人,真的难以理解。
不过元偲瑾是太子,人家吩咐了,她总不能直接拿着碗走人,还是很给面子地给谢清韵倒了一杯水。
“她的肚子?”
见常晴把水杯递过来,元偲瑾伸手接过水杯亲手喂着谢清韵,看着她把杯里的水喝完又看向谢清韵不是很大,却也不小的肚子。
又想起谢清韵跳城墙那一幕,元偲瑾的心脏颤抖了两下,忍不住问常晴。
“已经六个多月了,只是在长安那几个月,一直用针灸赢藏着她的脉象,现在的身子是有些虚弱,调理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了。”
说话的时候常晴与谢清韵对视一眼,谢清韵示意她不用说的太多。
自己的身子什么样她很清楚,至于肚子里小东西,最近的确有点亏待他。
不过她会用以后的日子来补偿他,想着谢清韵抬手摸上自己的肚子。
这段时间一直处在担惊受怕,紧绷的神情之中,在宫里的时候就怕自己的肚子打起来,让杨玉婵怀疑,特意跟太后要了齐胸儒服。
太后问她为何要穿这个,双手受伤的谢清韵,只说这样的衣服穿着方便,瞒过了太后和杨玉婵。
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的肚子了,谢清韵才发觉,其实自己还挺期待这个小东西早点出来和她见面的!
要是这个孩子出生了,她一定会把他教的比元偲瑾活泼,可爱。
虽然元偲瑾也很惹人爱,就像刚刚一直误会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被人下毒的样子,谢清韵忍不住扬起唇角温柔地笑了。
一直盯着她肚子看的元偲瑾瞧着谢清韵摸到肚子上的手,微微地蹙眉。
人总是会被最严重的事情吸引眼球,刚才以为清韵中毒,担心她的肚子,也没太在意她这一双手,知道她的肚子没有事了,才看到她手上面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疤痕。
“他很乖的,殿下也不用那么担心,本来我想写信告诉你的,又担心消息走漏出去,那样元穆会把我看的更紧,只能等着殿下归来后在告诉你,却不想,总之我和他欢迎你回来,你有什么想说的。”
抬头见元偲瑾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谢清韵以为元偲瑾好奇自己的肚子,实在不想在吓他了,外面还有元怀瑾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着呢!
这里也需要元偲瑾扛着,实在不该在这些地方让他分心,担心。
想着谢清韵都觉得自己太贤惠了,你说谁家妻子有身孕了,不是相公想尽办法哄着,宠着,把妻子捧到手心里,到她这里还要她这个孕妇去哄着元偲瑾。
“你的手!”
元偲瑾没有接谢清韵的话,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谢清韵满是疤痕的双手,低声问着。
“额?”
自己的手?前一段日子还觉得她很多灾多难的,此刻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掉了伤疤愈合的手。
“没什么大事,过几天让常晴给我配上几服药,擦一擦自己手上面的痕迹也不会留下疤痕的哦?”
安慰元偲瑾的时候,还拉上了常晴这个专业的医者来增加可信度,只是元偲瑾并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依旧落在谢清韵的手上。
用这五个多月被兵器磨出茧子的手,抚弄着谢清韵疤痕未愈的手。
“明日的药还没给你弄好,我去准备!”
自己一个人独坐西窗整日睹物思人,他们两个在这里甜甜蜜蜜,你侬我侬,自己是大夫也是人,如此没有良心的两个人,常晴可不想留在这里受虐。
“好!”
谢清韵被元偲瑾看的有些别扭,扭头看向常晴有些讨好地道。
“父皇罚我罚的很对,我没有保护好你,还把朝堂弄的一团糟,父皇说的对,我身为储君却不能顾全大局,身为男人却要自己的父母,妻儿遭受无妄之灾,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摸着谢清韵的手,元偲瑾垂下眼脸,凝视着谢清韵满是伤痕找不到一块好地方的十指。
元偲瑾有些疲惫,愧疚,又心疼地道,身为一个男人要扛起天下,可看着谢清韵手上的伤口元偲瑾的心都在隐隐地做疼。
“元偲瑾,我早就和你说过,我谢清韵不是养在闺阁中经不得风雨的娇花,我们谢家世代都在战场上横刀立马,保家卫国的,我身为谢家的女儿自然不能丢祖宗的脸,现在既然嫁给了你,就该相夫教子不是吗?你在前线征战沙场,我自然要让你后顾无忧,只有这样我才能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不是。”
反握住元偲瑾搭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上大手,谢清韵认真地望着元偲瑾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道。
“大魏此时的局面,也不是殿下您一人造成的,宁王比你小两岁,而那个时候淮南王与杨玉婵已经暗度陈仓了,一个两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至于宁王造反,自然是受到他父母的教诲,殿下您这些年操劳国事,照顾永宁,太后还有皇上,又哪里能顾及那么多,加上您自小就是孝顺重亲情的,会推己及人是你本性纯善,就如皇后娘娘一样。”
深吸一口气,到这个时候了,谢清韵实在没有必要瞒着元偲瑾,元怀瑾身份的事情。
谢清韵说到杨玉婵与元穆暗度陈仓的时候蹙了蹙眉。
“这件事是事实,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不想瞒着你,如今宁王造反与殿下您当初对他的信任有关的,但这刚好说明殿下您心中有情有义,这样的君王日后定能体会大魏百姓的疾苦,有您在是我大魏之福。”
回握住元偲瑾的手,谢清韵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不急不躁徐徐道来的时候,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答应元偲瑾的婚约了。
明明被这个人那般羞辱过,自己却完全气不起来,更怨不起来。
虽说这个男人刻板无趣,做事一板一眼也没有什么幽默感,可他的宽厚的胸襟,自律为人的人品却是自己最为敬佩的。
当初对元怀瑾说自己敬重元偲瑾真的不是骗他的,自己对元偲瑾喜欢大概就是始于才华,终于人品吧!
“只是这些日子苦了殿下您了!”
一边要带军打仗,一边要忍受自己最亲的人在身后捅刀。
捅到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弟弟,凝视着神色沉重的元偲瑾,握着他手的谢清韵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元偲瑾的疼。
握紧元偲瑾的手,谢清韵很是心疼地叹息一声。
“母后说的对,我果然是个有福的!”
凝视着谢清韵捧着自己的手,元偲瑾垂着的眼脸未曾抬起,唇角动了动笑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低沉沙哑的呢喃声,含着绵绵的情意。
“是吗?娘亲也说过,我也是个有福气的哦!”
听着元偲瑾低低的呢喃声,谢清韵笑的有些狡黠,轻快的语气里满是笑意地望着元偲瑾,调节着气氛道。
“对,你是最有福气的!”
重新握住谢清韵的手,把他的两只手都捧在手里。
元偲瑾抬头,难得脸上露出纵容的笑意,神色温和地望着谢清韵温和地道。
“殿下你是在对我笑吗?还是母凭子贵,你其实在对他笑啊?”
元偲瑾的笑容对于谢清韵来说,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宝。
不说自己是元偲瑾眼中钉处处被他防备的时候,他不曾对自己如此笑过。
就说他们成亲之后,元偲瑾也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现在肚子里有了个小东西,元偲瑾竟然对自己笑了,不是谢清韵想要多心,而是她不多心都不行,挑着眉头很是狡黠地问着元偲瑾。
“他能看到吗?”
被谢清韵一句话堵的胸口发疼的元偲瑾,温柔地凝视着谢清韵,无奈地叹息一声。
有些无语地望着谢清韵,以前的书上都说小别胜新婚,久别见面的人不都是浓情蜜意吗?
怎么眼前这个总是记得自己过去不好,自己对她的好,她一点都记不住。
“这么说好像也对哦,那殿下您刚刚的笑容是给我的了。”
谢清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认可地点了点头,而后跪坐起来,灵动无垢的琥珀眼中闪过一抹贼兮兮的笑容。
看的元偲瑾心底一热,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年前。
桃花树下青衫白衣的潇洒的身姿,依树回眸看向自己时云淡风轻的一笑,素淡清雅的风姿已经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底。
只是那个时候啊!
她是自己最厌恶的人,还有母后当年的事情一直是在家心底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