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困扰着他的梦靥,一直都是元偲瑾心底最深的疼。
也是他不敢轻易碰触的深渊,更怕就这些都是真的,他一直不敢与人说。
“凤凰涅盘,鲛人泪雨,魂魄转生,人如初生,那的确不是你的梦。”
安静地听着元偲瑾陈述完,谢泌蹙眉眼中有些许的惊讶,清韵是自己一手带回来的都没有记忆,为什么元偲瑾会有这样的梦。
而后想到自己刚刚说的,眼前人不是平凡百姓,而是大魏的真命天子,悠悠地叹息一声。
谢泌沉默地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谢清韵,有些出神的呢喃这句话。
已经坐到床边的元偲瑾侧头看向眉头紧锁的谢泌。
听他说那不是梦的时候,心头猛然一颤,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吗?若那真不是梦,自己到底对床的人做过了什么?
还有谢泌话里的意思,在傻也听的明白,谢泌话里的意思,床上的人是魂魄重生的。
凝视着床上的人,屏住呼吸的元偲瑾,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硬塞住了一般,痛的他面色瞬间苍白,毫无血色。
“韵儿是凤凰涅盘命,八字里命盘里都带着大劫,我帮她推算过,这个命中大劫应在她23岁,若能安然度过,自能富贵荣华,安然终老,若是渡不过,就要命归黄泉回归碧落,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对上元偲瑾深沉的目光,谢泌沉默片刻静静地开口,凤凰涅盘,清韵是天生的帝后命,无论命运怎么改她都会是大魏的皇后,元偲瑾眯了眯眼睛,等着谢泌继续说下去。
“前世清韵未能渡过这个劫数,我是在她出事后,强行扭转了她的命运,送她回到过去,为了防止重蹈覆辙,这一世我亲自抚养她长大,就是希望她不要向前世一样陷入到红尘劫中,可如今……终究是我高看自己了,是命运难逆吧?”
说道最后谢泌的声音已经透着苦涩和无奈,叹息声里含着苦涩与哀伤。
“逆转时空,命运重塑是谁都可以的吗?”
安静地听完谢泌的话,静默了片刻元偲瑾抬头执着与执拗蓄满那双精锐明亮的桃花目,沉静地问道。
谢泌凝视着元偲瑾的目光深沉些许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自己一个活了两世的人,以为自己看淡了一切,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动容的,想不到竟然被元偲瑾的目光看的有些恍惚,心里起了些许波纹。
“若是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又怎会轻易夺走,事在人为,天命如何我不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清韵她到底中了什么毒?”
抬手撩过谢清韵耳边的碎发,凝视谢清韵消瘦的脸颊,元偲瑾眯起桃花眼,往事如烟,前一世的记忆已变成碎片。
拼凑不起他们前一世的故事,但是他知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眼前这个人已经胜过了自己手中的家国天下。
他没有办法想起前一世自己做过了什么,逼的她不得不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卸下一身骄傲在莺莺燕燕的后宫中忍辱负重。
为了纳妃,看着他给别的女人恩宠,体验人情薄凉后,还要为自己守住长安城,哪怕粉身碎骨也未有一句抱怨,到最后都不曾怨恨自己,这个傻丫头到底有多爱自己。
凝视着床上的人过去的往事已经不再重要了,也无需知道太多,只要回忆起脑海里的画面,元偲瑾的眼眶就开始泛红。
既然老天给他一次悔过,弥补,重新爱她的机会,除非他死不然绝对不不会放手,也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若老天不愿意给他这次机会,也没有关系,无论是碧落还是黄泉他都要陪着谢清韵一起走。
“七月七长生殿,夜半无声私语时,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人间最恨青丝长,唯愿白头勿相忘!”
如今已经第五日,还有两日,若是两日后在不解毒,床上的人就要香消玉殒,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青丝恨!”
谢泌的话说完,博览群书的元偲瑾已经了然,呢喃出毒品的名字,蹙眉看向谢清韵的肚子。
“嗯!若不是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韵儿早该一头白发了,也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与常兄才不敢轻易动手。”
青丝恨出自西域,传说是西域城外的一个圣女,与一个穷苦书生相爱,后来那个男人背叛了她,圣女一怒之下要与男子同归于。
就在她要死的时候发现肚子里有了孩子,女子心软想要留下孩子,希望男子能够回头,被荣华富贵迷昏眼的男子。
已经没有良心的男人,无论圣女怎么说都不肯回头,满心失望的女子把自己研制出的青丝恨喂给了男人。
既然不能生同居,那就死同穴,服毒后男人一夜白头,女子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依旧是一头情丝。
“她是我的妻子,肚子里是我的孩子,身为夫君,父亲,我都该保护她们!”
收回自己放在谢清韵脸上的手,元偲瑾侧头看向谢泌,前生自己辜负了她一片痴情,此世他绝不让自己伤心,也绝不会让她青丝成恨,遗憾一辈子。
“你当真愿意,殿下既然知道此毒,必然清楚用此法解毒的危险!”
若没有此事发生,谢泌不会知道元偲瑾对谢清韵如此深情,现在知道元偲瑾甘愿为谢清韵可以搭上自己的命。
若元偲瑾真有意外,清韵也会受到伤害,元偲瑾在清韵的心底那么重要,若知道元偲瑾因她而死,日后她也不能安心,人生当真都在两难中吗?
“若真是如此,就请先生带她回云梦,告诉她是我辜负了她,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相忘于江湖有多疼,元偲瑾想自己上辈子大概体验过。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恨自己,让她和孩子好好活下去,等到了黄泉想见时,自己在与她道歉。
下一世两人都要投胎到平凡人家,再也没有朝廷争端,王朝争霸,只有他们两人三餐,四季小日子,一饭一汤一辈子,哪时候他把这两这两世的疼爱都给她。
“殿下当真放的下吗?”
居在高位者一旦尝试过权利的滋味,享受万人崇拜,荣华富贵,哪能轻易放手,何况元偲瑾身后还有魏顺帝,他在乎的家人,他真的放的下吗?
“永宁有舒乐照顾我就放心,怀瑾性格虽然有些偏激,却不是个盲目无脑之人,若我出事,烦请先生帮我照看父皇,让他安度晚年!”
凝视着床上的人,若不是两人同生共死太多次,元偲瑾根本就不知道,眼前人对于自己来说有多重要,只要她能苏醒过来就好。
他想前一世的那些过错,对谢清韵的伤害都是因此而来。
上一世的自己,一定以为身边所有人,所有事都比清韵重要,才会在她离世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才会疼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这一世他能早看清自己的心意,和清韵有过那么多的回忆是他赚到了,无论怎么做,他都要护她一世安好。
“当初清韵决定回长安,我问她可曾想好了,她嘴上说着家国天下,不为私情所动,连我都以为她说的是真的,却不曾看出她真正的心思。”
若早知是这样的结局,谢泌一定不会轻易让她离开,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让她受这份苦!
“可如今细想来,若不是清韵心底有你,又怎么会一次次地为你九死一生,为你粉身碎骨,更是处处维护你,什么都由着你。
你要退婚她就说自己不喜欢你,毫无怨言地保全你的声誉,不让外人说你一声不好,你要入战场,她就身先士卒,为了你出生入死,差一点就回不来。
当初看着车上昏迷不醒,浑身没有一处完好清韵,连我都以为她救不回来了。”
想起从西南回到云梦泽的谢清韵,看过两世生死的谢泌心底仍有余悸地颤抖着。
坐在床上安静地听着谢泌陈述旧事的元偲瑾,未曾见到战场上下来的清韵是什么样的。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玉兰树下,满头冷汗,眼底滚动着泪珠,嘴里喊着疼,眉头都开始打折又故作轻松与自己斗嘴的谢清韵。
那段时间她每日都要用汤药吊着,整日待在将军府里不是她改了性子,也不是因为成亲的事不敢出门,完全是因为她的身子不好,根本就没有办法出门。
每日喝汤吃药也要和自己胡闹,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有丝毫的愧疚,如今回忆起来的清韵对自己如此深沉的感情,让元偲瑾呼吸都开始疼起来。
“她曾亲口说你对她不好,说你只是为了家国天下,稳固朝堂,为了你身后的元家人,才会娶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跟着你,知道你在乎元家人,就以自己为诱饵独留宫中,险些被杨玉婵折断十指!
因为你优柔寡断,念及兄弟情义,明知道元怀瑾心思不纯,还是顾及你的感受,到最后一刻都不曾出手。
甚至不惜以身冒险都未曾动元怀瑾一根汗毛,或许是她不敢出手,毕竟在你心里,长安城里的人都比她重要。”
爱的如此卑微,如此迁就,就算是心性淡薄的谢泌都有些动容,何况是被谢清韵爱着的人。
“哪怕知道这些,她依旧纵容你,宠着你,事事以你为重,当真辜负我让她阅尽古往今来薄凉君主,看尽朝代更迭里的无情帝王,明明已不在和兄长一样愚忠,却依旧吊死在你的身上,如此死不悔改的爱着你,真是命吗?”
凝视着床上的人,谢泌幽幽地叹息一声,那些历经沧桑却莫可奈何的无力让元偲瑾心如刀搅一样的疼,本就苍白的脸色变的惨白。
“薄凉君主也好,始乱终弃的男人也罢,那些人都不是我,这一世我不会让她赌错!”
握着谢清韵纤细,本就瘢痕交错,如今被白布薄薄包裹的一双手。
手指小心翼翼地擦过布上晕开一层层的潮湿痕迹,眨了眨被泪珠遮住的目光,守在床边的元偲瑾一字一句地道。
谢清韵在宫中经历过什么,瑶华后来有告诉过他。
只是当时元怀瑾把清韵看的太紧,瑶华只说谢清韵伤的有些重,双手一直用白布裹着,脸上也有伤痕,好在有太皇太后精心照料着,都已经愈合了。
初见时元偲瑾看到那双疤痕交错的手,呼吸都是疼的,今日听了谢泌的话,就像是闷在胸口的火山喷发出来一样。
侧头看向谢清韵消瘦的脸颊,泪珠随着他的动作,打湿了谢清韵身上浅色的被子,印深了被子上花纹。
沉默地望着落泪的元偲瑾,谢泌缓缓地输出一口气,目光落到谢清韵的脸上,一个连自己都蒙骗过的孩子,怎么会送自己入火坑呢!
就算是送了,她也能把这个火坑变成蜜罐子,此刻让一个手握天下的男子落泪,以命换她一生幸福也无悔。
而得知元偲瑾决定的永宁哭的一大糊涂。
魏顺帝很像教训一下元偲瑾,教他女人如衣服,你为了这么一件衣服,抛弃万里江山不顾自己父母死活了,这是不忠不孝,可话到嘴边目光扫过堂上站着的人。
不是姓谢的,就是和谢家有关的人,这要是谢家人此刻造反了,他们元家人都的死在这里。
元偲瑾也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自己不会有事的,魏顺帝也只能祈祷老天保佑,元偲瑾能安然无恙。
元偲瑾决定这么做的当天晚上与魏顺帝告了别,也和谢混说了他未来的打算,以影江天险为天然屏障,影江南有谢家人镇守。
按照元怀瑾那边的情况与兵力,根本就打不到影江这边来,把这里交给他们元偲瑾很是放心,谢家对元偲瑾感激不已,谢混已经老泪纵横了,祈求老天保佑两人都能平安无事。
安排好一切,元偲瑾就去找谢泌和常百草,知道元偲瑾是认真的,谢泌和常百草准备了一晚后,第二天就以元偲瑾的身体为药引子。
用常百草手中的金蚕做媒介,把谢清韵体内的毒逼回心脏,让金蚕吸食到自己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