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大步走进大明宫偏殿之中,进入殿中后就见脸上带着面纱的李茗雪坐在椅子上, 太医院里专精『妇』科的老太医正在给她把脉, 白『色』山羊胡颤颤巍巍的,一抖一抖。
偏殿中通往内室的帘子和屏风已经都放了下来, 遮得严严实实,老太医看不到帘子后面内室的情况,更加不知道帘子后藏着宴君贤。
玄渊步履沉稳的迈进内室, 在扫了带着面纱,却掩盖不住满脸惊喜之『色』的李茗雪一眼后, 眼神落到老太医身上,眸光幽暗, 语气淡淡的问道:“可是能确诊了?”
这位老太医乃是『妇』科圣手, 在这方面乃是权威中的权威, 若是李茗雪真的有孕, 以他的医术和经验, 绝对能诊断出来。
老太医动作不疾不徐的继续把脉, 又皱眉思量了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的收回手, 将枕脉的小玉枕整理清楚, 方才颤颤巍巍的拱手道:“陛下大喜,柔嫔娘娘确实已有身孕, 只如今月子浅, 不足一月, 除臣外无人能诊出。”
玄渊轻轻嗯了一声, 如玉俊逸的面容上未见喜『色』,依旧如冰雪般冷峻淡漠,只启薄唇道:“赏太医。”
老太医在宫中多年,干得是太医这份容易朝不保夕的伙计,还能活到现在,足以说明他是个十分聪明而且识时务的人,当下老太医抚了抚自己的白胡须,什么话也没多说,就拎着『药』箱离开了。
等老太医离开后,玄渊目光落回到李茗雪身上,修长的眉微微一挑,眸光淡淡,眼眸深底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仿佛清澈平静的水底突然漾开了清浅的涟漪。
“做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玄渊薄唇微勾,目若点漆,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的模样,他偏头问着李茗雪,态度自若寻常,既无欢喜也无愧疚怜惜。
李茗雪面上覆着一层白『色』的薄纱,这面纱将她的面容掩盖,只『露』出柳叶似的细眉与眸光潋滟的美目,对玄渊的询问,她沉『吟』了许久,方才轻轻舒了口气。
“若我选择提高位份,我能搬出这大明宫的偏殿么?”李茗雪双眸专注的抬头凝视玄渊,似要从他幽深而不可测度的眼眸深底看清楚他真正的情绪。
玄渊毫不犹豫、毫无迟疑的断然道:“不能。”他深深看了李茗雪一眼,眼波淡漠如雪,蕴藏着寒意,在李茗雪微微黯淡的眸光中冷漠道,“你必须和宴君贤待在一处。”
而且并不能享受荣华富贵,反而要承受痛苦。她这一生,都要与宴君贤纠缠在一起,不管是原本剧情中的恩爱缠绵,还是如今的相厌憎恨,他们都不得分离。
李茗雪并不足以让玄渊为了她破例,也并不值得玄渊为她放弃任务。虽然也许这任务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但是相较之下,李茗雪更不重要。
虽然玄渊并未明说,但李茗雪也并非蠢人,对他未尽之意隐隐有所察觉,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茗雪不过是后宫中如飘萍一般的弱女子,无权无势,实在无力反抗。
她抬手『摸』了『摸』还未隆起的小腹,低头沉『吟』一瞬,眼中眸光复杂无比,不管如何,在这个孩子生下之前,她总不至于再受磋磨,总能安安心心的养胎,把这孩子生下来。
而若这孩子幸而是个男孩,那么他将是陛下的长子,日后能承继国祚被尊为太子,下一任帝王出自她的腹中,出自她们李家,对李茗雪、对李家,都是喜事。
若是能用她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换来李家的远大前程、换来儿子继承帝位……李茗雪心中是愿意的,同时她心中也得承认,这实在是太过值得、太过划算的一件事情。
“既然如此,还请陛下赏赐嫔妾的娘家吧,只是……嫔妾的父亲能力有限,也已年迈,还请陛下不要给安排什么要紧的位置,免得坏了陛下的事情。”李茗雪声音娇柔、神情低怯的说道,非常识时务的没有求陛下强行赐予李家太过惹眼和泼天的富贵。
这不是李茗雪不愿意家族变得更好,实在是她心知肚明父亲的『性』格和能力,她父亲就是个书呆子,为人迂腐,能力也有限。她不傻,自然懂得怎样的选择最为合适,也最不会惹怒帝王。
玄渊眼神微带赞赏的看了李茗雪一眼,她一向是极有眼『色』也十分识时务的,这一点从她这些时日来的所作所为便能看出来,她总能为自己争取而来最大限度的好处,而又不至于惹恼人。
可惜了,是个聪明人,却被宴君贤给拖累了。他们这一对曾经的爱侣,脑子和智商大概都长在李茗雪身上了,宴君贤的脑子里只有水,大概是用来养鱼的。
“朕知道了,会给你父亲一个三品禄大夫的官职,至于你弟弟……”玄渊微一沉『吟』就道,“他还算有些才学,既然如此,给他个户部七品官,让他入朝历练一番吧。”
禄大夫是礼部官员,算是个闲职,有荣耀有地位但是并无权力,一般而言是赐给那些才民远扬的大儒。这个官爵主要是荣耀,算是个闲得不能再闲的职位。
李茗雪心中一喜,动作规矩仪态优雅的盈盈跪下,拜道:“多谢陛下。”她知道玄渊最看重什么,纤手覆在小腹上,低声承诺道,“嫔妾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的。”
玄渊轻轻嗯了声,唇角微勾,眼眸深底掠过一抹明显的喜意。宴君贤是不适合做皇帝的,而等玄渊离开,什么都不懂的原主能够扛得起这大庆朝的江山吗?
玄渊不能确定,也不可能放心将这偌大江山交托给原主这样从未接触政务的人,所以他从一开始让宴君贤留下子嗣,就是为了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帝王继承人来。
等到他所选定的继承人成长起来,也是玄渊能够放心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所以这个孩子越早出生越好,越早扛得起这江山越好。
轻轻瞥了一眼李茗雪还未隆起的小腹,玄渊神识一扫,再确定是个男孩后稍稍放下心来,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明显的温柔来,这个孩子,他会好好教导,绝不会让他和宴君贤一样脑子养鱼的。
“你好好养胎。”玄渊只吩咐了一声,就不再多加理会李茗雪,而是径直朝着内室而去。
自有察言观『色』的宫人提前拉开遮住内室的帘子,玄渊大步走进了内室后,环视一圈,发现内室颇为脏『乱』,怕是许久都没有人好好打扫过了,甚至还有些许异味。
玄渊对此也不以为意,只是看向了宴君贤,他已经变得颇为狼狈,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换,散发着异味、微微泛黄,头发散『乱』,脸『色』苍白。
此时宴君贤坐在床榻上,脸上有着似喜非喜、似愁非愁的神情,极是复杂之极。
玄渊目光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察觉到宴君贤的心灰意冷,似是不打算再反抗什么。皇位被夺,自己被囚禁,心腹尽数倒戈,这些似乎已经磨去了他最后的一丝雄心壮志,让他变得消沉了下来。
对于这幅模样的宴君贤,玄渊也不打算与他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玄渊转身后,身后传来宴君贤声音微微沙哑的声音:“李茗雪已经有孕,你会杀了我吗?”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于玄渊而言已经没有用了,很是担心会被玄渊杀掉。
虽然他现在活着很是痛苦,但宴君贤还是没有勇气去赴死,他还是想活着,哪怕痛苦,那么受尽磋磨。
“不会。”玄渊头也不回,嗓音低沉语气淡漠的回答,“只要你不主动寻死,你就能一直活下去。”他从来没有打算杀了宴君贤,虽然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在折磨他。
离开偏殿后,玄渊干脆又去了御书房。如今朝堂已经安定,黄河水患带来的问题已经解决,就剩下边关与大秦的战争了,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就能开始推行改革,让大庆朝变得更加强盛了。
玄渊到底是曾经将林英杰俘虏的人,当初林英杰写下来的那些改革计划,那些神奇无比的火/『药』、玻璃甚至是钢铁的配方,林英杰是都写下来了的。
那些计划,在玄渊还是林轩竹的时候,很难实现,但现在他是帝王,他的意志不容动摇,而只要他愿意,就能够实现这些计划,让大庆朝变得更好。
玄渊轻轻舒了口气,准备将曾经记下的那些改革计划还有配方都默写下来,然后根据大庆朝的实际情况来决定推行哪些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