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霍时渊原本站在桌前,听见声音,顿时回头对着安大夫怒目相视。
安大夫一点儿也不怕。
在他眼里,这就是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罢了。
他把食盒和酒都放在桌上,打开食盒盖子,把里面的下酒菜一样一样取出来。
“热脸贴了冷屁股?”
“出去!”霍时渊肉眼可见更愤怒了。
拒绝二次伤害!
这些人太闹腾了,就不能让他自己好好舔舐伤口吗?
“不就是被拒绝了吗?谁又没被拒绝过?”安大夫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坐下,拿起筷子捡了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再惨,能有我惨?追求那么多年,人没追上不说,还得管她留下的烂摊子,替她养她和别人的儿子。最关键的是,那小白眼狼,对我还横眉冷对……”
霍时渊沉默了片刻之后,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
安大夫见状道:“人哪,果然得看到比自己更惨的人,才能过得好。”
霍时渊:“……你少阴阳怪气。”
“我说的不是实话?”安大夫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比你那人渣父王差什么?他也就比我高点,比我好看点,比我有钱一点,又有个祖上传下来的爵位而已。”
霍时渊:“……”
“但是我人好啊!”安大夫说到激动处,直拍桌子,“可是你娘就是看不上我,我说什么了?”
要说舔狗,谁能有他舔?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哦不,还得对着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白眼狼,他抱怨过吗?
“再看看你,人家不过拒绝你一次,就回来垂头丧气,胡乱发作。要我说,你这样,人家能看上你才是眼瞎呢!”
霍时渊眼神中有几分颓然:“我没想到,她会拒绝我。”
“那是因为你傻。女子不都矜持吗?谁没有被拒绝过?天没塌,你还行!”
霍时渊:“……她已经把话说得那么决绝,我总不能厚着脸皮继续。”
“怎么不能了?在女人面前厚脸皮,那算厚脸皮吗?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安大夫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喜欢,就继续去追求她。这点耐性都没有,我看你是打一辈子光棍的命。”
“你倒是有耐性。”霍时渊忍不住反唇相讥。
安大夫指着他,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白眼狼?”
他为了安慰他自揭伤口,结果小兔崽子倒好,直接往他伤口上倒了一罐盐。
“我该怎么办?”霍时渊长出一口气,已经有了求教之意。
这还差不多。
不过话说出口,他又有点后悔。
他问安大夫干什么?
他应该问银芒啊!
安大夫是个悲剧,银芒却是“姜太公钓鱼”,做足了姿态,最后还把月华吃得死死的。
从前他看不上银芒,觉得他眼光不行。
这会儿想想,好小子,手段可圈可点。
但是都已经开口,那就听听失败者的教训吧。
他不学就是了。
霍时渊自己都没发现,他其实已经听进去了安大夫的劝告,那就是,追求之路漫漫,一次失败,说明不了什么。
“等。”安大夫道,“时常在她面前出现,投其所好,急她所急,温水煮青蛙。”
霍时渊心说,然后煮好之后,被别人捞走?
失败的教训,吸取了。
下手要快狠准,自己锅里的肉,得一直一直盯着。
倘若有人想伸筷子,直接剁手。
安大夫显然也想到了他自己的教训,叹气道,“你还得防着别人后来居上,哎……”
还有一句话他就不打击傻小子了。
那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比如霍时渊那个捡便宜的狗父王;命里无时莫强求,比如他自己。
感情这件事,真的不是努力就有收获的。
主要求的是一个……无怨无悔吧。
安大夫回想大半生,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那样一个明艳炽烈,敢爱敢恨的女子。
她宛若天上皎皎之月,世间其他女子,被她一比,都黯淡成了微弱的星辰。
初见之时,双胞胎姐妹一起出现。
即便她们几乎生得一模一样,安大夫还是被她所吸引。
因为她的眼睛,太明亮了。
看到她,才明白什么叫目若秋水,顾盼生辉。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有了更多的交集。
安大夫就一点点地沉沦下去。
他表白过很多次,但是每次都被她拒绝,随之而来的就是她故意避开的冷落。
然而安大夫从来没有灰心过。
时至今日,尽管从未得到,尽管她红颜薄命,自己孤苦半生,安大夫依然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的追求。
和她相比,世间其他所有人都成为了将就。
而他,不愿意将就。
安大夫从来不觉得,他对霍时渊的生母是专一的。
如果能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子,他也愿意倾尽所有去追求。
只是他没有再遇到,所以就让她长长久久地占据了自己的心。
霍时渊忽然道:“你从来没有埋怨过我母妃吗?”
“埋怨?埋怨是有的。”安大夫想再伸筷子夹花生米,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手抖了,夹不起来,干脆扔了筷子,直接用手抓了一把,“怎么能不埋怨?她放着我不要,最后挑那么个玩意儿,葬送了自己性命。”
“可是埋怨没有用,最后还得替她收拾烂摊子。”
不舍得她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血,孤零零地无人看护。
不舍得她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因为爱,所以不舍。
因为爱,所以没有后悔。
爱她,已经融入骨血之中,成为了习惯。
“所以傻小子,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安大夫用手指弹了一颗花生米砸到霍时渊额头上,“鱼家那丫头,心思重,看不透,比你娘差太多。但是难得你喜欢,所以那就继续追求。”
“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盯着,绝不让人捷足先登。”
霍时渊觉得自己奇迹般地被安慰到了。
原来,追求之路,道阻且长,他还可以再抢救抢救?
“脸皮不能太薄,不对,你就不能要脸。烈女怕缠郎,你知道吗?”
霍时渊心里默念,这句不能听,你的套路不好用。
他还是得琢磨琢磨银芒这小子的套路。
总之,被安大夫这样一番开解,他心里的郁郁之气散去不少,这会儿生出一种“风停了雨停了,我又行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