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管家突然从外面伸进头来，吓了方言和唐善识一大跳。
“小郎君，你有所不知，四轮马车较之二轮的确更为舒适，但其转向不便，略显呆板，是故并不被世人所喜。”
方言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不过他还是笑道：“若是在马车上安装一个枢纽，能轻而易举地实现转向呢？”
托大学时喜欢研究文物的老教授的福，方言对古时的马车略有了解，也有幸看过被复原的马车图纸，但遗憾的是，马车上并没有专门的转向设置。而同时期被复原的古罗马四轮车，不但有专门的转向装置，甚至连减震装置和刹车装置都具备齐全，让方言连连感叹，不愧是号称整个西方文明起源的古罗马文明。
钱管家的老脸僵了片刻，又释然笑道：“若小郎君真能制出此等奇物，自此无论是载人还是载货，都比现在要方便的多。”
他早已坚信方言乃仙人弟子，既是仙人弟子，会些旁人不会的本事，又有什么稀奇。
谁知方言摇了摇头，又抛出个重磅消息：“眼下二轮马车，是通过车辕与马匹紧密相连，须得依靠马匹刹车，对畜力损耗极大。我所能造出的四轮马车，马匹只是起到牵引作用，可在轮圈上安装一个刹车装置，便能轻易地以脚刹车，也能保障马车周全。”
唐善识与钱管家想象着这辆操控自如的马车，一时都惊呆了。
方言又笑道：“届时再在车厢上面动些手脚，便是减震，也比二轮马车要好得多。”
古罗马四轮车先进的转向装置和减震刹车装置虽然由来已久，东西方自古也不缺乏广泛的交流，但不知为何，这种技术却在较晚的时候才来到东方。
钱管家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赞道：“小郎君不愧是仙人子弟，此等奇术，便是连公输班和墨家都不曾有过。”
方言笑道：“不过是儒家眼里的奇淫技巧罢了。”
看着若有所悟的唐善识，方言挑了挑眉毛，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似白雪开化：“唐公子，你平日的零用钱可曾够花？”
唐善识不明就里，如实回答道：“小弟虽说是家中嫡子，但确不曾和大哥同等例钱，自是不够花销的。”
唐善识平日多与勋贵子弟交往，每日呼朋唤友，走马章台，开销极大，他虽是嫡子，例钱却是少得可怜，又没正当营生，平日也多亏自家三姐接济，这才不至在朋友间落了面子。
“那真是太好了……”
“什么？”唐善识瞪大了眼睛。
方言忙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叹道：“好歹你唐五郎也是长安城里有名有姓的纨绔……世家子弟，胸中自有抱负，没有银钱傍身，何以抒大志呢？”
唐善识深以为然，长叹一声：“家中老父管教甚严，徒之奈何！”
“听过这句话吗，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方言循序善诱，像极了坏叔叔。
唐善识瞬间睁大了双眼，叫道：“莫非方兄的意思是……”
“着哇！”
方言狠狠地拍着这个二世祖的肩膀，权当没看见他那龇牙咧嘴的表情，嘿嘿笑道：“你出钱，我出技术，三七分账，别说做哥哥的不照顾你！”
唐善识激动地双手直摆：“这可不成，方兄的技艺岂能只值三成？”
一咬牙，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伸出了四根手指，一脸肉疼：“至少给方兄四成，小弟才安心。”
方言脸黑的如同锅底，死死忍住将要飙出口的脏话，咬牙道：“我是说，我七，你三！”
作为一个财迷，唐善识表现得很合格，听到方言的话，几乎都要跳起来，砰地一声巨响，方言怜悯地看着他。
唐善识揉着脑袋，龇牙咧嘴地道：“方兄，你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唐家出钱出力出物资，你除了技术，根本是一无所有，你四我六，不能再少了！”
方言冷冷笑道：“好哇，天底下能出得起银钱的，可不止你唐五郎一人，但天底下能做出这种马车的，可就在下一人了！”
唐善识一时语滞，俊脸憋得通红，正想再开口，钱管家却赶紧接过了话头：“小郎君，就依你。唐府别院出钱出力，小郎君提供图纸，可好？”
唐善识一听，也顾不得分成的事，忙叫道：“钱伯，这分明是我跟方兄谈的事，关别院何事？”
钱伯怜悯地看着唐善识，脸色有些古怪，唐善识被他瞧得有些心里发慌。
良久，钱伯才笑道：“五公子，您房里可有余财？”
唐善识瞬间被戳中软肋，有些蔫了，不过还是嘴硬叫道：“我去找爹爹分说，爹爹知晓后，必定能给我些银钱。”
钱伯长叹一声，掰着手指，开始讲了起来：“武德八年七月，您从府上支取一千两银子，差书童出面与琅琊郡公之子合伙租了一间铺面，经营烟花爆竹，却在夜半时分不慎发生爆炸，虽无人伤亡，却也烧了附近五六间民房。府上共花费四千六百两纹银对无辜受灾的百姓施以安抚，公爷也因此被宫里罚俸一年。”
唐善识脸色通红，讷讷不敢言。
“武德九年二月，您又支取两千六百两纹银，与宋国公之子从西域订做一批琉璃，欲运至长安转手卖于达官贵人。谁知半路却被西域强人劫了去，可谓是血本无归……要不是三小姐从中斡旋，恐怕您现在都还出不了府门。”
唐善识的脸色越来越黑，钱管家却恍如未见，继续往下说。
“贞观元年十一月……”
“停！”
唐善识终于忍受不住，胸膛不停起伏，喘着粗气道：“别说了，别说了，都听你的。”
方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特娘的简直是个扫把星啊，幸亏钱管家出面，不然自己都有可能成为他失败道路上一道绚丽至极的彩光。
老钱，好人呐！
钱伯不再揭唐善识的老底，语重心长地劝道：“五公子，您到底还年轻，少经世事。再者说了，这桩买卖交由别院，三小姐有了余财，还能让你饿着不成？”
显然，最后一句话让唐善识开了窍。
“成，就让别院跟方兄合作……”唐善识明显还有些肉疼，瞧着方言的眼神竟有些希冀：“方兄，下次再有好的点子，千万不要落了小弟。”
方言听说，古代的贵公子之间都流行断袖之癖……一时间，竟然被唐善识看的有些发慌，忙不落痕迹地往一旁坐了坐，勉强笑道：“那是自然。”
唐善识这才高兴起来。
“小郎君，回到庄子上，老朽便派人前来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