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一点都不容小觑,哪怕是拥有着超越千年的知识,所以方言非常清楚,若不是自己有这个Bug,怕是连王家村都走不出去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但历史的车轮是不断前进的,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恶而停止它碾压一切的脚步,无论是三柱结算法或是四柱结算法,哪怕是对现在及千年以后都有着积极的意义,但其中的弊端也是不可忽视的。
沉默了片刻,李二开口道:“你带来的新事物给大唐的影响,朕和衮衮诸公都是看得见的,你的算学造诣朕也深信不疑,但记账之事,往小了说,关系到每家每户的生计,往大了说,与国之兴亡也密不可分。你今日在朕和诸公面前说的这些话,但愿不会成为笑柄。”
“不敢欺瞒陛下……”
方言拱手道:“臣从不会大放厥词。”
“既如此,那便从朕的内帑开始罢!命你择日进宫,梳理账目,可能做到?”
方言却是摇了摇头。
李二的脸色黑了下来,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陛下,臣是说,王家村的稚子便足以胜任,何须臣出面?”
不去理会惊愕的李二,方言朝远处挥了挥手。
墙角下,王文轩与王文德正贼头贼脑地往这边张望着,看见方言招手,两个小家伙交头接耳地嘀咕片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小子见过陛下,见过诸位贵人,见过先生……”
两人小大人似的团团作了揖,王文轩朝房玄龄眨眼笑道:“房相,咱们又见面啦!”
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不见丝毫慌张与忙乱,两人的气度令李二与诸公眼前一亮,赞叹不已,房玄龄抚须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老夫府上送来的物事可还堪用?”
“柴米油盐酱醋茶,对于小子这等山村之人来说,自然比一块玉佩来得实在!尤其是那一块羊肉,可是吃了好多天哩!”
一大一小两个人说得不亦说乎,却是有人听得云里雾里,房玄龄解释道:“陛下,这个小家伙便是臣当初在西市遇见的小神童,臣怜惜他出身贫困却知上进且学问不凡,便将随身佩戴的玉佩给了他,不曾想第二日茂约之三女竟将玉佩又送了回来,臣解其意,便回赠了一车家用。”
“自不用说,应是方侯的主意才对。”
一直闷不吭声的魏征突然开了口,笑吟吟地看向方言。
“惭愧,惭愧!”
这块玉佩可谓是方言正式向长安宣告到来的见证者,尤其也是唐衣与他直接相连的第一件物品,方言呲着牙笑得宛如智障,偷偷瞧去,老丈人的嘴角竟也不知不觉地勾起了一丝笑意,看来自家被视为不祥之人的女儿得了皇帝的封赏让他很是开心,连带对方言都有了些好脸色。
“先生说了,以小子的才能,得这般模样的玉佩也是迟早之事!”
王文轩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如开屏的孔雀。
“有志气!”
俊彦之才不遗于野,才高之士尽聚于朝是李二毕生之志,皇帝陛下登时龙颜大悦,朝方言看了看,指着王文轩笑道:“你的先生想让你们二人进宫为朕整理账目,你可敢去?”
“有何不敢?”
王文轩与王文德异口同声地答道,似是全然没把这件事当成难事。
“好!”
李二抚掌大笑道:“既如此,待会儿便随朕一同回宫!”
想了想似是不想给两个稚子太大压力,李二又道:“不过无需紧张,内帑账目繁琐多样,纵然没能整理出来,朕也不会怪罪,知道了么?”
谁知王文轩却不乐意了,小手一挥,眼睛瞪得溜圆:“若是整理不出来,自是小子们学艺不精,学艺不精竟敢出山,按照门规可是要打戒尺的,为了不挨先生的戒尺,小子们有信心,必不负陛下所托!”
一番话惹得众人开怀不已,李二失笑道:“便听你们的好消息!方言,若是此事功成,你可愿将新式记账法呈上,以推行天下?”
“这是学塾里开的一门学科,臣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教授!”
李二越发地高兴了:“今日实在是不虚此行,先是黑板、粉笔,又是水泥,如今还有新式记账法和两个有趣的小家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朝老神在在的李渊处瞄了一眼,笑得不见了眉眼:“大唐必定会越来越昌盛!”
“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长孙无忌很狗腿地嚎了一嗓子,群臣的恭贺声顿时如潮如织。
“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声音仿若钢铁洪流,远远地传了开来,飞鸟远飞,鸡犬远遁,不过令李二遗憾的是,李渊依旧如老僧入定般,面无表情。
不能再刺激了,出了事情不好兜,李二决定暂时放过出恶气的机会,只觉此刻浑身毛孔张开,说不出的畅快,连带着看方言也顺眼了不少。
“真是便宜了唐俭啊……”
方言自然不知李二竟有招他为婿的念头,不过若是知晓了,怕也是立刻远遁千里的想法多一些——历数华夏上下数千年,有哪个朝代的公主敢与大唐的公主比肩?
这样想着,看向房玄龄的眼神便充满了同情。
以李二为首的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站在学堂前的空地上,直接导致了本想狠狠地过把监考之瘾且掌学子生死的纨绔们拘束了许多,一个个老实的不像话,和颜悦色地令众学子们只感觉来错了地方。
“朕还从未有过巡考经历,既然来了,诸公便随朕走走罢,看看有没有值得来年开春科举借鉴之处。”
琉璃泛滥带来的影响便是无处不在了,学堂自然也装了不少,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学习们或奋笔疾书,或提笔沉思,或苦恼挠头,或欲哭无泪,可谓众生百相,李二十分满意,指着方言道:“朕的书房时常昏暗……”
方言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笑道:“臣明日便派遣工匠进宫为陛下翻修。”
李二都无耻地发了话,那还有甚么可矜持的?长孙无忌叹道:“老夫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