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李二的屁股还没坐热,无奈地扶着额头看向还没来得及告辞的张武义,叹道:“怎么回事?”
张武义想了想,笑道:“臣约莫着跟吏部侍郎马经山有关。昨日夜间,马经山的发妻借琐事与妾室大闹了一场,将妾室气得直接卧了床。陛下您是知道的,马景便是庶出。”
李二这才恍然,摇头道:“那小子最是护短,怪不得怒气冲冲地胆敢又在朱雀大街纵马——也罢,马经山的发妻啊,朕也有所耳闻,虽出身号称诗书传家的博陵崔氏,但性狭隘善妒,无容人之量,明知马景在方言门下做事却仍不知收敛,此番怕是要倒霉了。那马经山……倒是个跟玄龄一般的性子,只不过却没娶上房氏那样好的女子罢了。”
言语间似是对马经山懦弱的行径很是不屑,张武义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跟李二解释一下:“他靠着博陵崔氏起家,自然对崔氏言听计从,臣听闻,马哲之所以敢跑到王家村求救,便是暗中得了马经山的授意。”
李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拂袖道:“且随那小子闹去罢。这长安城啊,不要命的人总是那么多。”
……
余元一阵为难,却也不敢真个离去,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哭丧着脸领着一帮差役待在原地。
过了不过十数息,便听到里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宽厚的男子声音带着惊惶传来:“不知侯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听到这道声音,马景的脸色阴沉可怖,双拳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
话音落地,便看到一位中年男子小跑出来,面容儒雅,白面长髯,身材颀长,算得上是个偏偏美男子了。
于是方言便忍不住地看向马景——这果真是亲生的么?
马景恍若未觉,看向马经山的目光里,仇恨夹杂着愤怒,连身躯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马经山见到方言带着一群人,杀气腾腾地似乎要拆掉他的府邸,一时傻了眼,讷讷地道:“侯爷……”
“你便是马经山?”
方言上下打量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仪表不凡呐,难怪陛下看重于你,尤其是这双眼睛,不多不少,刚好两只,实在是令人钦佩!”
“……”
老严等人差点没笑出声来。
一阵错愕后,马经山苦笑连连,拱手道:“多谢……呃,侯爷抬爱。只是不知侯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从头至尾,看也没看马景与马哲兄弟二人,仿佛二人不存在一般。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最是奸诈不过,尤其是长得还跟正人君子似的,便更是不能原谅了。方言懒得跟他废话,指了指处于爆发边缘的马景,冷笑道:“马侍郎可知这人是谁?”
“他……”
马经山皱起眉头:“是下官逐出门墙的不孝子。”
“那他呢?”
方言又指了指畏畏缩缩的马哲。
“是下官的二子。却不知侯爷此举究竟何意?”
“那你是否知道,马景如今在本侯府中,为左掌右臂?”
“有所耳闻。”
“那便好办了。”
方言抚掌笑道:“前头带路罢!”
“带路?”
马经山摇了摇头:“若是侯爷上门为客,下官自当亲自奉茶,若是……”
“如何?”
方言欺身上前,冷冷地看向马经山。
“若是侯爷来者不善,马经山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当真?”
“哼!马某平生,最重气节!”
“……”
最重气节的马经山被老严毫不留情地捆了起来,顺便赏了两脚,惯来的翩翩风度早已不再,衣衫背后两个明晃晃的脚印分外刺眼,壮着胆子冲上来的家丁仆役不到数息的时间便被全部放倒,只剩马经山冲上天际的悲愤哀嚎声回荡在宅院里。
“方山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于我,老夫哪怕拼个你死我活,也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错了!”
方言笑眯眯地转过身来:“你是纵容发妻欺辱妾室的无能懦夫,本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官司就算打到御前,本侯也绝不会输。”
“……天爷,老夫是做了甚么孽啊!”
马经山最终还是屈服了,仿佛认命似的也不再吼叫——老严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咸鱼味的长袜又穿了回去。
马哲看着父亲的惨状,流着泪瘫软在地——早知如此,便不该听父亲的去王家村了。这哪里是救兵?分明是强盗啊!
“别泪眼婆娑地丢人现眼!”
马景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低喝道:“不把你父亲捆起来,将来崔氏打上门,你以为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马哲一愣,哭得更大声了。
马景满意地点了点头,冷冷地横了马经山一眼,大踏步地随方言闯了进去。
“使君,这可怎么办?”
余元想了想,对那人道:“县衙府库里的老鼠逮到了么?”
“……尚无。”
“那还愣着作甚?府库里卷宗颇多,可不敢被咬了去,速回!”
“……”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便消失在街道尽头,马经山泪眼朦胧,再也没了盼头。
马府里鸡飞狗跳的不像话,方言像个土匪头子,满脸倨傲嚣张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愤怒的马景及一票兴奋的土匪们,家丁被放倒了一部分,剩下的便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丫鬟婢女们战战兢兢地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马景,前面带路。既然来了,那便先去探望伯母。”
马景自是无有不允,他本是个知孝悌的,自从知晓母亲卧病在床,既悲愤又焦急,听方言开了口,忙虎虎生风地朝后院行去。
“不知方山侯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道尖细的女子声音从厅堂里飘了出来,方言冷冷一笑,循声望去。
一位盛装妇人缓缓自门内走出,姿态优美,雍容华贵,虽是半老徐娘,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显大家仪态,红唇如焰,观之却略薄,难免给人以刻薄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