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看见方言,便欢喜地不得了,这个说着方言不为人子这么久不前去探望,那个说今日可得好好给方言拾掇一番挣个脸面,不过方言还是固执地认为,她们完全是在为自家儿子以后成亲做准备。
洗干净的脸被揉捏地不成样子,不知是谁竟然还将粉涂了上去,方言大怒,抗争了数下,脑袋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秦氏怒道:“擦脂涂粉是应有之意,脸上干干净净地出去,没地让人瞧了笑话!”
一向待他如亲生儿子般看待的秦氏都发了火,方言自然得老老实实地任由他们摆布。终于,这群婶婶们结束了虐待后,方言望着镜子里脸上像蒙着白面的陌生人泪眼婆娑。
李二和长孙能来实在是天大的殊荣,尤其是长孙的孕肚愈发地大的时候,更能让人感受到这对夫妇对方山侯的重视,于是不知有多少躲在门外的小官们咬着牙又折返回去,将礼金又添了丰厚许多……
迎亲之前,拜拜先祖是应有之意,但在这座祠堂里,只有方言的师尊一人,众人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远远地看了画像之后,不住赞叹着诸如器宇轩昂、英姿勃发、坚韧不拔之类的话语,唯有李愔远远地拜祭后,偷偷地朝李恪道:“三哥,为何先生师尊的下颚上有一颗痣?”
李恪想了想,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将他揍一顿罢?
李承乾与李泰在一旁憋得很是辛苦。
正偷偷地乐着,猛然瞧见方言的眼神瞟了过来,忙装作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这家伙居然想让堂堂皇子在迎亲时替他挨打,怎么想的?
方言恼怒地收回了眼神,在李二、长孙以及诸位叔伯殷切的目光中上了马,对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吼道:“出发!”
“出发!”
“出发!”
怒吼声响彻天地,围观的百姓与学子们纷纷拍起巴掌,热闹的不像话,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侯爷,穿得厚一些,别被打得进不去洞房!”
善意的哄笑声此起彼伏,方言恼怒地瞪了一眼早就钻进人群的秦开济,咆哮不已。
“处默、宝琳、遗爱,你们三个一会儿负责挨打,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李思文今天打扮的很是骚包,涂脂抹粉的一点也不压于方言,活像个鬼,他话音刚落,房遗爱挠头道:“谁会打我们?”
“你说呢?不但会打,还是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打!”
程处默与尉迟宝琳不自然地抖了抖身子,有点想跑。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速度提不上来,好在这一条同往长安的官道已经被提前戒严,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待走到莒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回头一看,好家伙,本来迎亲队伍只有百十来人,此时却黑压压的一片根本见不到边,方言挠了挠头:“准备的铜板够多不?”
长孙冲下了马,咬牙道:“还行。这些百姓知道你有钱啊,都是过来捡铜板的。”
“难得今日大喜,敞开了撒!”
方言豪气地一挥手,神经大条的房遗爱马上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漫天撒去,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地格外喜人。
为避免踩踏事件,前来迎亲的队伍里有着不少各府的家将,由老严和老吴牵头负责维持秩序,现场顿时乱糟糟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程处默有样学样,奋力地朝远端又扔了一把,照顾了方才挤不到身前的百姓们。
这便发了疯了,没有人不喜欢铜钱,尤其是这种沾着喜气的铜钱,所有人纷纷蹲在地上疯狂地抢着铜钱,好在都知道今天是个怎么样的日子,倒也没有争执发生,了不起见到有人比自己下手快,低声咒骂一声,紧接着又投入到新一轮的疯抢当中。
于是吸引的人愈来愈多了,老严看着老弟兄们在众人的拥挤摇摇欲对,脸色煞白地对方言大声道:“侯爷,快支撑不住了!”
一脚将撒的正欢的柴令武踹翻,撒钱行动戛然而止,百姓们遗憾地看了看得意的纨绔们,防贼似的将口袋捂得严实,却又期待撒钱行动继续。
趴在国公府高墙上往外看的人很多,堵门的人却更多,催门的红包发了无数,厚重的大门才勉强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唐善识猥琐的脸,后面不知是谁在叫,让男方赶紧念开门诗。
开门诗早就准备好了,自诩才情的李思文拨开人群上前,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首,谁知刚念完,门立马又关上了……
“唐善识你完蛋了!”
以程处默为首的纨绔们大怒,纷纷挤了上来强行来推门,老严等人不甘示弱,人群一窝蜂地围了过来,里面堵门的岂是这群人的对手?哪怕加上门栓也不行。没过多久,只听咔嚓一声,胳膊粗的门栓顿时四分五裂,里面一阵人仰马翻,纨绔们嗷嗷鬼叫地冲了进去,程处默眼疾手快,还不忘踹了翻滚在地的唐善识一脚。
方言落在后面,庆幸地看着无数根缠着麻布的木棒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长孙冲、程处默等人不住地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登时瞠目结舌。
正惊惶间,被牛封川一把扯着衣袖,飞快地掠过木棒阵,一抬眼,便看到了笑容可掬的大舅哥小舅哥,手伸得像长臂猿猴一般。
牛封川摸出了一打红包,被几位舅哥毫不客气地接过,顺带着又扯下了方言腰间的玉佩,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开去。
楼上阁楼的门口站着喜气洋洋的环儿,叉着小蛮腰丝毫不惧围上来的纨绔们,逼得方言好生念了几首催妆诗,这才堪堪放过,临转身前还不忘将方言身上最后一块玉佩扯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满脸泪痕的唐衣正趴在元氏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精致的妆容都被泪水冲花了,老丈人唐俭面无表情地瞪着门口,脸上分明写满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