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鸟端起壶来,倒满三个茶杯,给小丫头和心扬都推过去,自己也取了一杯。
抿上一口,长吁口气,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缓缓说道:“这故事,可是很久了!
我大哥——你木头爷爷,乃是顶天立地,千百年来不世出的一个英豪。他中途修道,一甲子诞星,百年晋入神圣,是洪荒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奇男子,称得上修道界第一人!
他的种种事迹,光辉照耀天地。真要讲的话,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你这个年纪恐怕从来不曾听闻,我也不欲细说。
以大哥的高深道法,放眼天下对手难觅,断不会被人困住。可是偏偏大哥性情耿直,修道虽强,与这人间的种种肮脏伎俩却是不知。
他吃亏,也就吃亏在这上面!
数百年前,他应朋友之邀请去赴一个盛会。
以他的身份,所交朋友也都尽是道界的顶尖人物。他那朋友也是鼎鼎大名的。
两人一见,相谈甚欢,几日几宿不曾停息。
不过我大哥并他那朋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相谈之间不时有人拜访打扰。我大哥不胜其烦,对那朋友道‘你这里好便是好,只是不够清静!若是能找一个无人打扰之地,你我盘道切磋,可不是妙哉?’
那朋友微微一笑,说道‘仁兄所言极是!小弟也正有同感!弟刚好知道一清静之地,仁兄且随我来,你我走上一遭!’
说完起身站起,两人一前一后,御空直上九天。
我大哥不知他要去到哪里,见他径自高飞,便在后紧紧跟着。
到了一处地方,那人挺身站住,悬立半空。
我大哥也停身站住,四下一望,并不见有什么清静所在,大声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鬼地方,莫不是指悬在九天?这里清静倒是清静,不过是否太高了些儿?’
我大哥说的是玩笑话,那人一笑,道:‘请到仁兄大驾,怎么会让你屈尊呆在这苦寒九天呢!’
说罢两手结印,往前一挥,口中轻喝了声开字。
我大哥凝神往前看去,见面前的时空蓦然间扭曲开裂,竟是出现一个口子!
饶是我大哥道法高深,却也不仅吃了一惊。
须知时空乃天道自然所成,要想扭转,非万年大道不可一试。不然稍不留神,就会被时空吞噬,魂飞魄散!他那朋友道法仅有千年,比我大哥犹有不如,不知他如何做成?
那朋友见大哥惊异,笑道‘仁兄可敢随我进去?’
我大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何不敢?也正想见识见识时空扭转之后有何玄机,慨然应允,随着那朋友各施道法,进到异空之内。
他跟在那朋友身后翱翔飞驰,在里面行了个遍,才知这异空不过千里,并非想象中如神州大地那般浩瀚无穷。
他那朋友站住道:‘仁兄以为我这异空如何?’语气中甚是自得。
我大哥道:‘你这异空好便是好。不过与我想象中大有不同,太小了些儿!’
那人一笑,说道:‘道法阴阳相辅相成。师兄想象中的异空定是与神州一般大小,是也不是?’
大哥道:‘正是如此!’
那人道:‘此时空非彼时空!小弟也想进到真正的异空之中,看上一看。’
大哥一怔,奇道:‘怎么?这里不就是异空吗?异空还有什么真假之分不成?’
那人道:‘仁兄道法高深,怎不闻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之说?我这异空只是从天地间借出的一块空间,与神州所在空间虽有不同,却是同根同源,算不得真正意义的异空!’
我大哥一下子明了!他这朋友所创的异空依然存在于神州之中,只不过却又独立其外。若非创立之人,旁人却是难以进入!心中暗暗赞叹,对这朋友敬佩不已!
那人看出来,笑道:‘仁兄自号天地间修道第一人,可有这般手段吗?’语气里甚是倨傲。
我大哥乃是天地间最不服输的人,听那人口气心中不快,说道:‘你这异空妙则妙已,却没什么大用!我看只能用来当个橱柜,放一些日常所需之物!’说完哈哈大笑。
那人听了怫然不快,说道:‘仁兄此言却是太假!我这异空藏天地之变,怎会无甚用处?上古大仙多有宝贝,如玉净瓶、紫金葫芦都是容纳乾坤的宝物。其理与我这异空相通,仁兄难不成以为那玉净瓶、紫金葫芦也都是无用之物吗?’
大哥逞强好胜,心中佩服,嘴上却不认输,说道:‘贤弟莫要不快!我说你这异空无用,便真是无用!莫说你这异空,便是那上古紫金葫芦,也只能困几个凡人,我却不放在眼里!’
那人冷笑一声,道:‘听仁兄这话,是否认为天地之大,再无困你之人之法呢?’
大哥听他斗火,也有些儿动怒,回道:‘还真就是这话!怎么,难道贤弟有什么厉害法术,想试哥哥一试不成?’话语里有了斗气之念。
那人正等着大哥这般说话,听了哈哈一笑道:‘仁兄道法高深,小弟自是佩服!不过小弟恰恰习得一独门法阵,困仙锁魔,最是玄妙!’用手一指前方:‘便在此处,仁兄可敢一试吗?’
大哥顺他所指之处看去,见地上有一处平坦所在,四围空空如也,不见一物。心中奇怪,顺口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法阵,却在哪里?’
那人笑道:‘以仁兄之能,尚且看不出法阵所在。只此一件,仁兄便是输了!’
大哥心中老大不服气,凝神聚道,往那平坦之处细看。这一看,才见那地上隐隐约约似有无数符咒,隐秘相连,如蜘蛛网一般缠绕,直有一丈方圆。
大哥细看符咒所摆乃是七截阵的模样,冷冷一笑道,‘小小七截阵,有什么玄妙之处?’
那人道:‘仁兄高见!下面所摆确是依七截阵而来。不过中间多加玄妙,与普通的七截阵大不相同!仁兄可敢一试吗?’
大哥被呛得火起,他自付道法高深,与这七截阵又最有研究,冷笑一声说道:‘试便一试!’说完纵身飞下,来到七截阵正中。
在里面待了一待,阵中寂静无声,无甚异样。他心中奇怪,问道:‘这便是你那玄妙无比的七截阵?’
那朋友悬在半空,面带微笑,摇摇头并不说话。
大哥又待一阵,阵中依然无甚异样,不由骂道:‘故弄玄虚!我可没时间待在这里空耗!’说完凌空飞起,就想离开。
哪知身体刚一飞起,忽觉周边砰砰之声不绝,四面八方空荡荡的地上,突然钻出许多青竹来!树干树枝树叶上皆布满道力,自上而下击打,恰如一个牢笼,密密匝匝,将我大哥的身形困住。
大哥一惊,身形生生顿住,复又落回到地面。
那棵棵碗口粗细的青竹也都随之岿然不动,叶子摇都不摇一下!
我大哥停了半刻,见竹子依旧寂然不动。身子微微而起,想自竹子间的缝隙中飞跃离开。
树木之上道力再次齐齐打来,大哥全然不惧。他一身道力有通天彻地之能,自付可以破开法阵。因而一边上飞,一边双手打出结界,将身体护住,想强行冲出。
可是随着他结界上力道增强,周围砰砰砰砰又钻出无数树木,每棵树身上都有着无边的道力。他冲阵之力越强,那树木便越多,阵法的反噬之力也越大,生生将他困在里面,不能逃出!
大哥一声大喝,双腿飞出,想将周边的树木踢断。他一腿之力重有万斤,便是山都能踢塌!
可是那些青竹树木竟不知是什么所化,踢到其上硬如钢铁,而且反弹之力甚大,大哥双脚差点折断。
大哥身经百战,不知遇到过多少高手、奇阵,可是从未曾似此时这般束手无策。
那些树木仿佛应力而生,他冲阵之力越大,压制之力便越强。钻出来的树木也越多,后来密密麻麻成了一片森林!
大哥在这里试了许久,却走不出大阵半步!
半空那朋友哈哈大笑,道:‘仁兄,我劝你还是不要运道力的好!这七截阵是假,锁仙阵却是真!我给它起名唤作欲望森林阵。
你周围那些森林树木全是你自己的欲望、道力所化。你在里面挣扎,好比自己与自己斗法,想要破阵逃出,恰似凡人自己想把自己举起,乃蠢人之梦,痴心妄想!还是认输了吧!’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那人知道天下之大,修道者虽多。可是论起道法之深,却以我大哥为尊。他早存了害我大哥之念,知道寻常道术断然困不住我大哥,于是在异空之内巧布机关,埋下奇阵。只要我大哥入得阵去,阵法自然发动,以我大哥自身道力锁阵!
这天下虽然没有人有困住我大哥的道力,可是我大哥再强,又怎么能与自己相斗?那朋友故意以言语相激,引我大哥入阵,将他困在其中!
我大哥还不知上当,心中佩服那人阵法巧妙,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不甘心就此认输,心生一计。肉身不动,化神破体而出,出了森林阵,来到那人近前笑道:‘你这森林阵虽妙,可是却困不住我的化神。瞧,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那人为困住我大哥,当真是殚精竭虑,倾尽所能。大哥化神而出这一点自然也是早就推演过的。
当下冷冷一笑:‘化神而出虽然玄妙。不过化神之后道法纵然不减反增,可是欲望森林阵还外有异空结界。仁兄如何出的去呢?仁兄肉体困在森林阵中,化神没了肉体依托,即便出的了异空,肉身与化神被空间阻隔,不出一时三刻,两者俱灭!’?
说完狂笑两声,继续道:‘仁兄道法之高,世所仅有!可是仁兄之道非天地间正气,而是欲望所化,久练只怕入魔。到时引来天地浩劫,无人能救!
小弟布下欲望森林阵,仁兄若想出阵,只需在此静修百年,除掉心中之欲,则阵意立破。届时小弟前来,亲自将仁兄接出异空。不知仁兄意下如何?’
大哥听他口气,竟是要把自己困在此间清心戒欲百年!他的一身通天道法乃是心底无边欲望所化,欲望没了,道法自然消失。这却是他万万做不到的!
他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勃然大怒。化神凝出玄气,望那人便击。
那人能创出异空并欲望森林法阵,道法自然也是不弱,哈哈一笑躲了开去。回身边走边道:‘仁兄现下火气太重,欲望之心不灭。我且在外边等你十年。十年后再来看望仁兄!若届时仁兄提前灭欲,我自会带仁兄出去!’说话间到了异空之端,口中念诀,身体凭空消失不见!
大哥狂怒,化神打在异空边界的结印之上,轰轰不绝!
可是异空乃是天地间至玄至妙之术,那人为将大哥困住,施法之际,在结印上更加许多结印道力。恰如一道房间反锁,若是自外进入,还简单些,自内而出,却是难上加难!
大哥击了半响,结界丝毫不动。他不知异空口诀,知道再打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只得化神入体,呆回森林阵中!
这一呆,就是几百年啊!”黄鸟叹息一声,目光远眺天际,似要把百年的时光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