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扬还有话要和黄鸟讲,身体被他一推,如离弦之箭,不由自主地在时空之门再度闭合的瞬间一穿而过。
耳边听黄鸟道:“快去快……”只听得三个字,回字却被生生掐断。
心扬空中一个侧翻,挺身几个盘旋,一边驭空而飞一边打量周遭的环境:此刻身边之境与刚才异空之时大不相同。
在异空之时,记得明明是白天,可是自己现在所站的地方,头顶灿星闪耀,远处夜云追月,竟是月悬中天的时候。
心扬经了种种,心里早就不以为奇。深吸几口,觉得空气寒冷清冽。他久别神州,如今好似离家多年的游子又回到家乡,禁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回头看看,身后正有一片云彩渐渐地越变越淡,直至没了踪迹。
他在异空中时,老者曾告诉他异空乃是一块祥云所化,云端便是出入之门。心扬将身俯下,直冲下去。心中默数,脉动约莫一百余下,眼中所见渐渐已能看清下边陆地的模样。
再坠一会,看准个方位,身子一震,轻轻停落在地。
其时正是夜半三更,亏得月色明亮,四周之物看得倒也分明。
他脚下所站乃是一座大山之顶,山势巍峨险峻,绵延似一条夜色中沉睡不起的巨龙,不知道是个什么所在?
心扬眼珠一转,抄起天石笔,瞧准身边一个陡壁光滑之处,刷刷点点,写下鹌鹑山三个大字。
三字入石三分,便是风吹雨打也难以磨灭。写完抬头望天,心道黄鸟爷爷教我龙化之法,我便在此处写下鹌鹑山,日后找到宝物返回异空,再救小丫头出来。
转念又一想,自己虽然写下了鹌鹑山三字,可是看这里山峰林立,纵有印记也是难寻,还得知道这座大山的名字才行。
他将身驭起,凌空低飞,凝目光四下一望,见远远之外的山顶上仿佛有灯光闪耀,不知是人家还是道院。
催动道力,飞驰电掣,向光亮之处急飞。离光亮之处还有二三里模样,忽见脚下一块突兀的巨石上面被月光一晃,似乎刻着几个大字。
心扬飞行极速,刚一看到,身子已然冲了过去。急忙半空一个盘旋再飞回来,稳稳落在巨石前面,上面果然几个斗大的字样:龙腹山。
心扬并不知道龙腹山乃是阐宗的所在,只牢牢地将山名记在心里。
他此来只是为了查看地形,既然有了山峰的名字,心中对光亮之处便失了兴趣,转身就要离去。
转念又一想,自己要回定陵老家,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现下夜色正深,倒不如自己去光亮处借宿一晚,再不济打听一下路径也是好的!
计议已定,复转回身继续向光亮之处御空而去。
二三里路程眨眼便到,亮光之处灯火通明,绵延数里,亭台楼阁,竟是一处寺院。
心扬见寺院架势宏伟,不是一般的所在。知道但凡这类地方,禁忌颇多,等闲不得驭空擅入。他不敢造次,远远地放慢速度。离最亮的大殿只有几百米,正盘算着要不要进去、怎么进去之际,忽然灵识闪动,脚下似有两人走来。
而今他灵识广博,察觉异常,立时眼珠一转,将身体一滚,施展龙化之术,变作一只肥鹌鹑,肚大腿壮,扑闪两下翅膀,飞进旁边一棵大树里面。
龙化之术最能隐身藏气,心扬呆在树上靠边的一个枝头,一双鸟眼探出枝外,向下正好看得清楚。
那两个人从山脚下爬上,其中一个走得气喘吁吁,嘴里说道:“冯师兄真是好道力,走得这半天气都不喘一下。小弟甘拜下风!”声音粗哑。
心扬转动鸟头细看。下面一前一后走上两人,一个黄衣,一个灰衣,说话的灰衣人走在后边,是个矮胖子,秃脑壳上都是汗珠,一边走一边擦拭。
黄衣人面色平和,却是响云驿站里出现过的冯余人,不过他去驿站之时心扬已然逃离,因而心扬并不识得。
冯余人奉命去办一件差事,回到阐宗山下时正值入夜。阐宗等闲不得驭剑而飞,故而两人一路爬上。他见矮胖子如此不济,皱眉道:“才走了这么一点路就不行了?你们天南道派也太不中用了吧!”
矮胖子边喘气边陪笑道:“是,是,我怎么比得上师兄道法深湛?其实冯师兄,咱们何必赶这点儿时间?要我说,就在山下先凑合对付一宿,明天一早再上山可不是好些?刚好我也可以借机师兄多盘聚盘聚,长长见识!”
冯余人面色微松,似是很吃这人的奉承,嘴里却道:“明天一早?灵珠事关紧要,任师兄明天天亮前若是看不到,莫说是你,便是你家帮主也吃罪不起。本来这些灵珠前天便该到齐,你们已是晚了一天!等下还得我帮你们说好话!”
胖子堆起笑脸说道:“是是是,又要劳师兄费心!这些灵珠已经紧赶日程了,实在是这次妖族来袭,我们天南道派破坏严重。重新起步,万事都需重新开始,所以时间上有所延迟,嘿嘿,嘿嘿……”笑起来眼眉挤在一处,满脸谄媚之像。
冯余人面色一紧:“你们天南道派损失严重?难道还比定陵邱家严重些儿吗?我听说你们可是墙都没有倒一面,定陵那边先前都打成一堆废墟了,可灵珠却比你们先到三天……”说话间两人都走得远了。
心扬先听两人讲到任师兄,心中一动,暗想莫非两人说的是任重,难道任重没死?又听到邱家一片废墟之类的话,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是真是假。
想起当日闻人过和任重密室中的对话,一颗心更是砰砰直跳:莫非定陵出了什么事?
一扑翅膀,就要跟上两人。冯余人忽然一回头,右手一招打出一道褐色玄气,直奔心扬所化的鹌鹑鸟身!
心扬吓了一跳,他如今虽然道法大成,对敌经验却少之又少。一时不及闪避,被玄气正打在胸脯之上,鸟叫一声,从枝头跌下。
两人返身回来,胖子低头看看,一脚踢出:“是只野鸟。师兄真是好身手!”
冯余人道:“我就说什么鼠辈敢来到这里撒野!”两个人转过身,滴滴咕咕继续上山走远。
心扬有护体玄气在身,冯余人道力浅薄,自然伤他不到。倒是胖子那一脚正中他两腿之间,肚脐之下,痛得鸟泪直流,几乎昏厥!
忍痛装死静静躺在地,等两人走得远了,才急忙化出本尊,蹲在树下揉了好久,才感觉舒服一点儿。抬眼再看,冯余人两个早就不见踪影。
他虽只有十五六岁,可自幼心眼极多。知道此处乃修道圣地,自己贸然进去,万一被发现可是不妙。
反正自己也要返回定陵,既然知道了方向,即刻回去一看不就知晓。
想到此,将身起在空中,飞驰电掣,往南疾飞而去。
定陵邱家离此地数万里之遥,以心扬此时驭宝术之疾,也非一时半刻能到。
他心里起急,一路毫不停息。晚上加速而行,白天则高飞而走。渴了找一处清溪喝几口水,饿了就随便抓两只山鸡烧了下肚,困了便化作鹌鹑蹲在密林之中的树上睡一觉。直飞了两天一夜,远远见已近定陵地界,却已是起更时分。
定陵山威武雄壮的熟悉形状入的眼底,心中一阵激动。久别家乡的游子,看着一草一木都觉得亲切,心中暖暖的感动。精神一振,一路来的疲倦似乎也少了几分。
近乡情更怯。到了这里,心扬反倒不敢往前走了!
自己和二伯一同出门,现在却只自己一人回来……想起邱正,眼泪双双对对滴落。
爷爷奶奶已经知道了二伯的死讯了吗?
自己失踪这么久,奶奶是否焦急上火?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看到我道法在身,一定会为自己高兴吧?
还有爷爷、大伯,虽然对自己不怎么喜欢,可毕竟骨血相连,他们也为我担心的吧?
心志、心悦、心诚,哥哥姐姐们又都在做些什么?
……
越想情绪越是动荡,深吸两口气,略略放慢速度,继续往家里赶。
定陵城建在定陵山上,定陵山一座主峰,五座侧峰,邱家便在主峰之内。
心扬对这片极为熟悉,边走边看,心中时不时想起二伯邱正,只觉景色依旧,人却亦非!
须臾便到定陵山主峰,远远看见山峰之上的点点灯光,心中涌起暖意,也放下心:看来邱家变成废墟之类什么的,定是谣传的了!
脚下加紧,几个起落,便到了定陵侯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