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嗣琮看不起左人杰。
就如左人杰同样看不起轩辕嗣琮。
命相相克,死不对眼!
但是不服气也不行,左人杰的名气不容置疑地弱于轩辕嗣琮。
与修道境界无关,同为神州少长派天才,左人杰的境界也已经达到落星境巅峰。
与家族影响力无关,左人世家掌管神州龙马资源,与军方有着极为密切的交情与关系。
名气不如人家只与一件事有关……
没人家有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对轩辕家来说就是个笑话。
因为轩辕家信奉的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轩辕凛为了自己这个天才儿子,从不吝于一车一车地砸钱——从重金聘了七八个半圣境界高手,做轩辕嗣琮的贴身教习上就可以看出来。
这种做派,平时辅导时群训,撕并时可以群殴。
轩辕凛更是重金收买了大江南北数不清的江湖讲古说书艺人,每到一处书场必要说一段儒家大能为嗣琮少爷量身定制的《嗣琮少爷二三事》。
传唱之广,以至于左人杰都可以背出来里面的几句经典语录:
大哉神州,长发其祥。
轩辕一世,独霸四方。
德之克明,休有烈光。
嗣琮既出,日月无芒。
……
就是有钱,不服不行呐!
只是,富甲天下的嗣琮少爷为何会居住在苑达园,为何放着好好的晨梦不做,要飞出来为一个菜农出头?
难道真得只是因为他因为名字的缘故有撕葱的癖好,然后爱屋及乌,对养育了叶绿茎白的大葱的鲍老恩有了体恤之心?
这是陈裨将的想法。做为朝廷体制内的戍关副将,落星境高手,他自然知道轩辕嗣琮的身份,不过却猜不透他的来意。
“我嘛……”似乎看透了众人的疑惑,轩辕嗣琮漫不经心说道:“虽然我交朋友从来不管他有没有钱,不过与这老头确实没什么交情。不过……”
话锋一转:“这老头满车菜是我家苑达园后厨急需的。你把他的马车掀翻了,不就如同砸了我的饭碗一样?你说,这闲事我该不该管?”
不管什么身份,若是自家的饭碗被砸了,自然都会站起身拼命。
只是,掀翻一辆马车真的能和砸了轩辕家的饭碗挂上关系?
都是托词!左人杰看着轩辕嗣琮一脸“我就是乐意管”的傲娇神情,强忍着和他打一架的冲动,冷冷道:“嗣琮少爷可真会说笑!放眼神州,谁敢砸了你家的饭碗?
“那可难说!”轩辕嗣琮撇撇嘴:“都说人心似海深,包罗诡异。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后里捅你一刀。别说咱们五派十家,定陵邱家如何?号称千年基业,平素受道界供养,顷刻间不是被人掀翻倒地、又狠踏几脚!听说当日几派围攻定陵城,你们左人世家也出力不小呢!怎么,今天砸了给我家酒楼送菜的马车,这是又要对我们轩辕家对手的前奏吗?”
土财主听轩辕嗣琮说到围攻定陵邱家一事,眼珠转动,若有所思。
左人杰眼眉挑了几挑,就欲发作。忽听马车内一声轻咳,又将怒气收回,讥讽道:“我倒是想过和嗣琮公子切磋切磋道力。不过,你们轩辕家不仅钱多,老东西也不是。万一蹦出来几个围住我,我骂又骂不过,打又不敢打——那些老古董,喜欢碰一下就倒地装死。若是讹我一下,我这龙马车岂不是要当给你家当铺,换独轮车行路了?”说罢一阵冷笑。
“一碰就倒?”轩辕嗣琮忽地一拍脑袋,快走几步把鲍老恩的双手紧紧攥住:“那个,那个啥?你叫什么来的?算了,别管姓啥了,我让你送菜时候捎来的那对金牙铁嘴的蟋蟀带来了没?那可是我花了两万两银石买来的。在不在你的马车上?快、快找找,可别给跑了!两万两银石呢!”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紧使眼色。
“蟋蟀?什么……蟋蟀?”鲍老恩扑鼻闻到一股极为好闻的香气,被熏得有点儿思维混乱,嗫嚅着不知怎么回答。
“你看看,你看看!”轩辕嗣琮抽回双手,以脚跺地,满脸懊恼神情说道:“跑了吧!跑了吧!金牙铁嘴的大蟋蟀,我托了多少关系从殷炀城买回来的!两万两银石呢!就这么被放跑了!左人杰,你可得赔我!”
大蟋蟀?鲍老恩现在才听明白轩辕嗣琮说的是什么,看了看满地碎菜叶子,暗想道:蟋蟀?还金牙铁嘴?自家这青菜向来绿色天然,偶尔确实会有青虫之类的藏身菜叶里面。但是,现在已经深秋了,哪里还有什么蟋蟀呢?
左人杰看轩辕嗣琮自编自演,自得其乐,差点气急而笑。
此时朝阳破云而出,映红一片天地,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慢慢将整个驰道堵死。
土财主眼光扫向驰道尽头,暗想那个娃娃的演卦真的准吗?怎么还不见轿马过来?
左人杰有些儿焦躁,怒道:“轩辕嗣琮,你抖什么机灵?碰瓷碰到我头上来了!大爷不吃这一套!我告诉你,即便真有什么鬼蟋蟀,跑了也是活该!这老头私闯驰道,阻挡军车,没打死都是便宜!识相的赶紧让开,不然有你好看!”
“军马?”轩辕嗣琮长大嘴巴,显出一副吃惊非小的神情:“居然是军马?哎呀,我说送菜的老头,你还真敢往刀口上撞!不过,”转转眼珠:“真的是军马?”
围观人群先前被“菜”雨淋头,都自有气。几个胆子壮点的叫道:“什么军马?‘撕葱’少爷,他的军马没有军部牌旗,是公车私用的!”
“私用公车?左人兄果然好胆量!”轩辕嗣琮啧啧两声,对鲍老恩道:“送菜的,你今天运气可算是好到了天上,被私自调动的龙马给撞了,闹到衙门那里,除了肇事者的赔偿,能得一笔朝廷赔款呢!你说,你是不是赚大发了?”
鲍老恩哪里敢想朝廷赔偿?只想早点离开是非之地。只是老马断了腿,四围又被堵得水泄不通,要怎么才能出得去?
土财主凑上来,低声道:“老哥别怕,有轩辕公子在场,定能讨一个公道!”一边说,一边频频向驰道尽头眺望。
左人杰被挑逗得火起,高喝道:“识相的都滚开!”拽起缰绳,五匹龙马同时嘶鸣,犄角朝天,前蹄高高扬起,竟似要不管不顾,直接冲出人群。
人群一阵惊呼,潮水般向两旁分开,闪出一条路来。
左人杰面带得色,看着道路中孤零零的轩辕嗣琮与土财主道:“再不闪开,我就飞马踏过去了!”
轩辕嗣琮神情丝毫不变,懒洋洋道:“那就放马过来吧!”看着身边的土财主,暗想这个土包子怎么也敢横在路中,抢了我的风头,真是扫兴!
土财主另有盘算,站到轩辕嗣琮身后,摸着流血的鼻子狐假虎威高叫道:“对,放马过来!我就不信这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当街伤人!”
“是谁,要当街伤人啊?”正自僵持,一声威严的低喝忽然传来。
驰道另一头,一顶官轿不紧不慢地自远至近。
轿是十六人抬,彰显着轿中人的身份。
大殇朝律法严正,法、律、礼、工、农等各部皆有其职。已故礼部尚书孔大人是个妙人,他执掌礼部后,礼法一新,尽去旧朝懒散风气,制订的《礼说》一书将朝廷自上而下、自里及外,大到新皇登基、小到平民嫁娶,所有的规矩重新立了一遍。
依据《礼说》,文坐轿,武乘马。武将乘马的规矩还少些,文官的轿子却讲究得多:有两人抬、四人抬、八人台、十六人抬及三十二人抬。
三十二人抬是皇家专用,非王爷以上者不得擅用。王爷以下,以十六人抬为尊,是一品大员的标配。
现在驰道上走来的十六人抬大轿里面,坐的会是哪一位大人?
众人面色皆变,或喜或忧,各带颜色。
多数人面带惶恐,远远跪倒一片,顾不上满地的菜叶流汁,弄脏了膝盖。
土财主面带喜色,跪倒人群中去,暗自盘算道:果然来了!
左人杰跳下龙马车架,摆好迎接的架势,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轩辕嗣琮也收起玩世不恭的做派,老老实实让到了一边,垂手站立。
轩辕嗣琮与左人杰都是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如跪倒一地的百姓般惧怕、惶恐。他们垂手侍立,不是因为轿中人的身份,而是因为轿前的官引匾。
官引匾悬在轿子两侧,左右各一。上边写着:律人律己,令出令随。
这是律令大人的轿子!
骄横如左人杰、不羁如轩辕嗣琮,也许不会惧怕位阶更高的侯爷、王公,却一定不敢在这个一向以方正闻名于神州朝廷的方正大律令。
律令方正,上不惧龙颜、下不恤亲恩,心中只有律法二字。
神州的名人不多,却也不少。如“六合”、如“三凶”、如“京城四少”,各有显威之长。或是道法精深、或是杀名远播、或是富甲一方。
而律令方正这个“名人”,名气只在他的名字上。
“方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