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侯府。
荣安侯老夫人闭着眼睛假寐在靠枕上养精神,贴身嬷嬷坐在炕沿边上给她一下一下的捏腿,压着声音说体己话。
“老夫人,这次夫人把陆家三小姐从余杭弄来,摆明了就是想要让陆三小姐去勾引世子爷,您怎么也同意了,世子爷再怎么,也不能娶陆家一个庶女啊。”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以为陆氏让陆三小姐来了,就真打算让延儿娶了她?”
嬷嬷不解,“那是?”
“她不过是想要用陆家的一个庶女毁了延儿的名声罢了,自从她续弦嫁进府里,一直把延儿往草包里养,我也以为延儿彻底是让她养废了,谁能想到延儿会偷偷去参加科考,还一举中了个状元,如今更是得了皇上的青眼,眼看这仕途越走越好。”
闷闷叹了口气,老夫人翻了翻身,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眼底带着一片晦暗的怨毒。
“延儿他娘当年死的实在是整个荣安侯府的耻辱,如今延儿本事越来越大,难免人大心大的就要去查他娘当年那件事......让陆氏折腾去吧,只要当年那件事不闹出来,荣安侯府就能一直平平安安荣耀着。”
萧延是她的亲孙子没错,可比起整个荣安侯府的名声荣耀,一个血脉亲情算什么。
她孙子多得是。
正说话,外面丫鬟回禀,“老夫人,世子爷来了。”
老夫人脸上的怨毒神色骤然散去,翻身坐了起来,一脸慈和道:“快让他进来。”
萧延穿着官服进来,老夫人笑着道:“渴不渴,那里晾着你爱喝的马蹄水。”
萧延在椅子上坐了,但没碰那马蹄水,“祖母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叹一口气,道:“昨天余杭那边陆家来人,来的是陆家庶出的三小姐的乳娘,说那三小姐一个月前偷偷从乾州登船来京都了,算日子,也就这几日就要到了。”
萧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一瞬间人都有点恍惚是不是他连着几夜没睡好癔症了,要不怎么就听到乾州二字,“从乾州坐船?”
老夫人笑道:“你也惊讶吧,我听着的时候都吓一跳,这姑娘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从余杭去乾州可是不近呢,她就带了个贴身婢女就跑去坐船了,那乳娘说,是因为微微怀孕了,她惦记微微,所以急着就来了。
陆家人得了消息急的不行,立刻就派了这个乳娘赶紧来咱们这边报信。”
老夫人口中的微微,名叫陆微。
是余杭陆家嫡出的小姐,也是陆氏的亲侄女。
嫁的是陆氏的亲儿子,萧延名义上的弟弟,如今荣安侯府的二爷,萧轶。
萧延皱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嗔怪的笑,“怎么就没关系,她是余杭陆家的小姐,就算是庶出的,也是陆氏的娘家人了。
论理说,该微微去接,她是这三小姐的姐姐呢,可她怀着身子不方便,陆氏又是长辈,没道理让长辈去接。
至于轶儿,说是这几日忙着狩猎的事一点不得空,你去把人接回来,就算是给祖母一个面子,免得陆氏成天来我这里嚼舌说你不孝顺,也让祖母清净清净。”
......
大船在河道飘飘摇摇了一个月,眼看着就要到京都了。
春宝从船舱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出来,眯了眯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在甲板上很快找到了她家小姐,几步晃悠过去。
陆嘉一身男装正斜靠着船板,嘴里叼着一根麦秸,似笑非笑的看着右前方。
春宝凑过去,“怎么了,看什么呢小姐,这么入迷?你该不会是想在船上动手劫一笔吧,这不好下手。”
陆嘉翻了个白眼,抬了抬下巴,“看那边那个和尚。”
“和尚?”春宝一头雾水转头顺着陆嘉的视线看过去。
入目就瞧见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头顶带着戒疤,手里拿着......白螺法器?
白螺法器不是喇嘛的家伙事么?
春宝震惊的看了陆嘉一眼,陆嘉勾着嘴唇笑,“你听他说话。”
甲板上船客不少,人来人往的嘈嘈杂杂,但春宝和陆嘉都有功夫,屏气凝神去听不远处的对话,到也勉强能听真切。
“大师,我只要把我这边的情况都和您说了,您就能给我改命?”
和尚是盘腿坐在甲板上的,背后靠着一只大箱子,他前面蹲着一个姑娘,瞧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俏生生的,算不上多好看,但还算清秀,姑娘身后站着一个姑娘,估计是前面蹲着的那个的丫鬟。
和尚闭着眼,没看人,一脸慈悲为怀,“老衲替人改命,向来不会提前许诺,命数玄妙,千变万化,老衲只能说,机缘不可失。”
“靠,这和尚骗财呢骗色呢?”春宝小声嘀咕。
陆嘉瞪她一眼,春宝顿时缩缩脖子没再说话。
那姑娘蹲在和尚跟前,犹豫了一下。
“我叫陆佳,是余杭陆氏的姑娘,今年十五,生辰是八月初三,这次去京都,是为着求姻缘。
我看中的那人,是一位侯府公子,他虽然命不太好,从小没了娘,在后娘手里长大,但是他模样长得好,我三年前见过他一次,从那次之后我就对他念念不忘。
大师,您能给我改命吗?我命中要是和他无缘的话,您能给我改成有缘吗?”
和尚闭着的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了眼前姑娘一眼,“他虽然是侯门公子,可从小在后娘手中长大,也未必有什么出息,容貌不过是个皮囊,你又何必执念?”
那姑娘笑起来,“他后娘手里长大的也很有本事,做大官呢,您就帮我看看能不能改命。”
说着,那姑娘从怀里摸出一个金锭子往和尚袈裟袍上一放。
春宝顿时翻白眼,“我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财不外露?”
和尚眯缝着眼瞧了一眼那金锭子,“能改,不过法器都在船舱里,姑娘得随我来。”
“行!”那姑娘一声应下,站直起来。
她身后的丫鬟不放心,拽了拽她的衣裙,小声的道:“小姐,别去了吧,万一有什么......”
和尚从地上起来,冲着那姑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打断了那丫鬟的话,“老衲房门口放着一只木鱼,姑娘思虑好了,自行前来便可。”
说完,他转身离开,回了船舱。
等和尚一走,那姑娘和她丫鬟道:“人家一个出家人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这船上的房间隔音那么差,真要有什么事,我一声叫就能把人引来,他不敢作乱的。”
丫鬟拽着她的衣袖,“小姐,荣安侯夫人本来就传话去咱家,说要操办您和世子爷的婚事,您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姑娘柳眉一立,脸上带着不快,哼道:“陆微能让我得了这么好的婚事?荣安侯夫人是世子的后娘,她真能让世子娶了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呢,凡事靠人不如靠己,我要是能改命,把我和他的命绑在一起,到时候别人再怎么捣乱,这婚事也跑不了啦。”
说完,她拍拍自己丫鬟的手,“放心,没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就在门口等着,我自己进去,有危险我就叫,你冲进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