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
陆嘉一贯坐的位置,就在那供着财神位的角落。
她亲自把盏,给户部右侍郎高大人倒酒一杯,“早就想要请高大人来我这小酒馆坐一坐,可惜一直不得空,今儿总算是达成夙愿。”
苏落长得好看,谁能拒绝这样一位娇俏姑娘的殷殷切切的讨好。
她笑的甜,嘴角的梨涡惹得人想要伸手戳一下看能不能让它更深一点。
高大人看着苏落,“怎么就想要请我喝酒了?”
苏落笑的落落大方,“现如今,户部除了尚书大人官位最大,就是高大人您的官位大了,我刚刚进了户部,难免什么事做不好要捅出篓子,自然是想要讨大人一个人情,求大人指点一二或者能帮我善后遮掩一二。”
“据我所知,你进户部,走的是尚书大人的路子吧。”高准并不被陆嘉这番话动摇,抿了一口酒水,觑着陆嘉的神色道。
陆嘉笑道:“是,当初我父亲让我给了户部尚书一匣子银票,求他给我某个差事。”
说着,陆嘉重重一叹,眼底涌上委屈的红意和潮湿的眼泪。
“原本想着,他收了我家的好处,自然是要给我安排一处清闲的差事,哪成想,尚书大人竟然将京卫营被拖欠俸禄的事交到了我头让,让我用生丝给梁大人结算。
梁大人又不是傻的,自然是不肯,为此专门来为难了我两次,若非刑部尚书萧延护了我一回,我险些被梁大人打了。
我一个弱女子,在京都人生地不熟,荣安侯府虽然有我的姐姐和姑母,想必高大人也听说过一二,当时为了救出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姐夫,我姑母和姐姐想要去陛下面前检举,说我就是那个杀人魔头,是我炸的狩猎的队伍。”
美人落泪,泫然而泣,却无声息,只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碎钻一般吧嗒吧嗒的落,眼尾发红,更给妩媚的面庞增添几分风韵。
梁晓斜靠在二楼雅间的围栏处,垂眼瞧底下陆嘉做戏,嘴角勾着笑:还真是......绝色。
“看什么呢?”顾珩从楼道过来,见梁晓站在围栏处往下望,顺着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苏落,不禁挑了一下眉梢,“看她?”
“不行?”梁晓语气里带着一股少有的叛逆情绪。
顾珩嗤笑,“别忘了,你成亲了。”
“我又没说我要做什么,只看一看而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算个屁的君子,赶紧滚包间里去,王爷找你有话说!”
说着话,顾珩一勾梁晓的脖子,将他带入对面包间,临走回头看了一眼,见陆嘉用帕子擦泪。
那帕子,是高准递上的。
是有点手段。
文能哭委屈,武能拧脑袋。
陆嘉用高准递来的棉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或许因为擦得用力,眼尾越发的红,她笑了一下,“您看我,和您一说起这些,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您见笑了。”
高准道:“我一直以为梁晓那件事,是尚书大人和你商量好了让你来办的。”
陆嘉更咽,“是商量了,可他是尚书,我只是一个小女官,这商量不商量的,我有反驳的余地嘛。”
“那那些生丝梁晓最后不都签收了吗?”
“那是因为我给了他双倍的生丝。”陆嘉道:“户部走账入册一批,我自己私下补贴一批,梁大人才勉强同意用生丝抵俸禄。
这生丝进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再拨银子给梁大人,这一里一外,不就等于是梁大人了和他岳丈白得了两倍的生丝嘛。
而且......”
陆嘉瞧了一眼左右,最后收了目光看着高准,压着声音道:“我登基账目的时候发现,咱们户部的账,大概有六十万两是对不上的。”
“多少?”高准正要喝一口酒,闻言差点呛死自己,连着咳嗽几声,眼泪差点咳出来。
陆嘉道:“也许我算的不准确,反正按照我算出来的,有六十万两对不上,少了六十万两,这也是我为什么叫您过来的原因。
这事儿我不敢和尚书大人提,就只能和您说了。”
“为什么不敢和尚书大人提?”高准问。
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感觉自己可能抓到了什么十分要紧的东西。
陆嘉悄声道:“那本账册,没落印章,我私下里打听过,像这种没有印章的账册,要不然就是尚未统计,要不然......就是得了尚书大人默许的。
这个缺口实在太大,我怕......尚书大人家里,不是因为他女儿的病,一直开销很大吗?那雪莲是什么价的,他们家好像一直没断了,我就......我就不敢问,你说这万一,万一,万一尚书大人监守自盗呢?
我怕被他灭口。”
陆嘉说的胆怯又畏惧。
“这户部,除了尚书大人,也就您官职最大,我就只能和您说了,而且我听人说,户部分什么三大派系,您在的派系和尚书大人的不在一起,所以......”
高准听明白了。
“你确定是少了六十万?那账册呢?”
“账册就在我办公那屋的抽屉里,我锁了起来,不敢带出来,明儿一早当值的时候,我给您送过去?”
高准压着狂跳的心,敛着面上极喜的神色不泄露出来,点头,“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陆嘉点头,“高大人放心,我会的,另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高大人知不知道。”
“什么?”
“就是城西临湘绸缎铺,我听刑部尚书萧大人说,那铺子的东家想要将自己的闺女嫁给户部尚书的次子做妾室,真的假的?”
陆嘉一脸八卦。
高准听得原本狂跳的心顿时一沉,眼底骤然涌上火气。
他收不上来税收的店铺,其中之一就是临湘绸缎铺,而且,那三个不交税收的铺子,临湘绸缎铺一直是带头闹事,影响另外两家。
他今儿去求户部尚书帮忙......结果这家的小娘子要给户部尚书的次子做妾?
高准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嗖的就升起,直窜天灵盖。
他求助的时候,户部尚书是不是像看猴子一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