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姜环这同情心泛滥之言,李澶很无语。不过好在她没自作主张,知道找他商量。
“咱们是来查案的,你给她赎身,那其他几人呢?这芸州青楼这么多,沦落风尘的女子每个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你能赎的过来?咱们赶快查清此案,若人真的藏在暖香阁,届时借官府之手查封才是上策。”
姜环细想也同意他的办法,又问那水仙:“那其他几人的情况也和你一样吗?”
水仙点点头:“大多都是家中贫苦,不得已才被卖到这里。”
“那新来的除了你们几个还有其他人吗?”
水仙摇头:“没有了。”
姜环有些失望,看来被拐卖青楼这个可能可以排除了。
回到知府衙门,张霆派出去查访的人也回了话,芸州的青楼妓馆中并未发现有失踪少女。
而在少女失踪后,城中年轻女子便都闭门不出,生怕被采花贼盯上。有的甚至夜晚都不敢睡,但依旧不断有女子失踪,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官府也对出城的百姓严加盘查,贼人不可能将人运出去。贼人这般频繁作案,也说明一直潜在城中。
案子陷入僵局,贼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失踪少女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可见是随机作案,芸州城里女子这么多,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而且寒春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姜环不免忧心。
“为今之计,只有引蛇出洞!”李澶说。
“怎么引?”姜环说:“你也不知道那贼人何时会出现,下一个目标是谁。”
李澶说:“咱们昨日才来芸州,他便将寒春劫走。说明如今城中家家户户的戒备是有用的,他很难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只能在客栈旅店处潜藏,瞄准途径此地的过往女客。所以,只要找个女子,经常出现在贼人的视线里,引起他的注意,在他下手之际将其擒获。”
“王爷妙计!”
张霆先是对李澶的话恭维一番而后为难道:“如今这节骨眼上,恐怕很难有女子心甘情愿做这个诱饵。”
“我来!”姜环说。
“不行!”李澶不同意,“太危险了!”
姜环白他一眼:“那王爷觉得换做其他女子就不危险了?她们惧怕贼人,就算愿意做诱饵,也是战战兢兢,恐惧万分,这样反倒坏事。何况……”
她看着李澶笑道:“我相信以王爷的本事,定能护我周全。”
李澶:“……”
张霆见李澶没应允,忙道:“这可万万使不得,王妃身份尊贵,怎可以身犯险。”
姜环盯着李澶,等他同意。
半晌后李澶才道:“好吧,既然如此,安全起见,本王与你同行,做你的护卫。”
姜环无语:“王爷,你见过诱饵还带个护卫的吗?”
她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吧!”
——
“大功告成!”姜环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道:“简直雌雄难辨!”
风决在一旁憋着笑。
李澶拿过镜子看了一眼赶紧放下。
“姜钰,你是不是成心的?”
“挺好看的啊!”姜环问风决:“难道不是吗?你笑什么?”
风决一本正经道:“王妃,属下没有笑。方才属下只是看到王爷这身装扮有点不习惯。此刻,看习惯了。”
他也没说谎,虽然他家王爷眉眼总带着凌厉之色,但经这一番精心打扮,属于男子的锋利全然不见,倒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王妃的手真是巧,属下都不敢认了。”
“听见了吧!”姜环对李澶说:“你美着呢!这要走在大街上,看你的人准比看我的多。”
李澶白她一眼。
姜环惊道:“你这个白眼一翻,更是惟妙惟肖了!”
李澶:“……”
于是,在芸州年轻女子销声匿迹的闹市中,出现两个风姿绰约的美娇娘,引得路人侧目。
第一次男扮女装让李澶极不自在,他情不自禁地抓着姜环胳膊,眼神闪躲跟做贼一样。
“你不是说来保护我的吗?”姜环无奈地看他一眼:“你都羞于见人了,还怎么保护我。”
李澶低声道:“就不该答应你这馊主意。”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本王做了这么大牺牲,此刻反悔岂不半途而废。”
姜环将手放到他掌心十指相扣,“其实挺好的,这样可以正大光明牵手逛街了!”
李澶心中一动,说道:“你上街若想牵我的手牵就是,谁还敢说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
“……”
李澶硬着头皮道:“本王一言九鼎。”
姜环笑而不语。
两人在城中走了一圈,姜环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李澶摇摇头:“且等到天黑。”
“那我们也歇歇!”姜环指着不远处的茶摊:“喝口茶,我脚都走酸了。”
两人来到茶摊坐下。
“两位姑娘喝点什么茶?我这里有秘制的凉茶,清凉解暑。”
李澶抬头刚想说话,姜环抢先道:“那就来两碗凉茶。”
而后低声道:“你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别露馅了。”
李澶:“……”
“来了,两位姑娘的凉茶。”
卖茶的是个中年男人,放下茶碗后才见到两个女子如此貌美,不禁提醒道:“天快黑了,两位姑娘喝了茶还是赶紧回家。”
姜环说道:“大叔说的极是,这芸州女子失踪案我和姐姐也有所耳闻。我俩本是来芸州投亲的,没想到亲戚已搬了家,这才一路打听。如今天快黑了,还不知能不能赶在天黑前找到。”
大叔说道:“这找人一时半会可不好找,你们不防先找间客栈住下。”
“多谢大叔,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邻桌有个壮汉起身,扔了几个铜板在桌上后便走了。
中年男人便转身过去收钱收碗。
“目标可能已经出现了。”李澶压着声音说了句。
姜环惊道:“你是说方才那个……”
“别声张,他还在附近!”
姜环赶紧闭嘴,不由得开始紧张。
李澶道:“别害怕,有我在!咱们只管喝茶。”
姜环说:“要不赶紧发令吧!直接将他抓起来!”
风决带着几个身手好的捕快远远跟着,只要李澶一发令,他们便上前抓人。
“不要打草惊蛇。”李澶说:“我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认,先等一等。”
他将茶碗推到姜环面前:“先喝茶。”
姜环稍稍定了心神。
两人喝了茶,天已经暗下来。中年男人也开始收拾桌椅板凳准备打烊,街市上行人渐少。
“走吧!”李澶说。
“去哪?”
“随意走走,不出意外,他很快会动手。”
两人起身往外走,经过一条巷道时,天已经黑透。
“别回头,他还在跟着。”李澶小声提醒。
他想将贼人引进巷道后再实施抓捕。
漆黑的暗巷里,一道黑影如影随形。眼见前面已是死路,身后的影子却不见了。
风决等人守在巷道外,迟迟没有看到李澶发出围捕信号。
突然,巷道里传出一声惊呼,一行人赶紧冲进去,却见已是绝路的死胡同里空无一人,就连姜环和李澶两人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姜环醒来时已被五花大绑。身处之地像是一间地下室,铺着凌乱的茅草。除她之外,还有十几个女子也被绑着,个个蓬头垢面,此刻东倒西歪的睡着。
看来她是到了贼窝了。
“这个李澶,还说保护我,一点都不靠谱。”
“我听着呢!”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姜环扭头一看,正是李澶。
他也被抓来了!
姜环不禁嘲笑道:“连你自己都被劫来了,这都不是不靠谱了,简直离谱!”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信吗?”李澶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小块锋利的铁片去割手上的麻绳。
姜环记得,当时她们发觉身后跟着的黑影消失,刚一回头,被人撒了把白色粉末,眼前一片模糊,紧接着便晕倒在地,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到被装进了麻袋,而且贼人还有个帮凶。
她相信以李澶时刻戒备的状态,不可能轻易被迷晕。想来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将计就计来到贼窝。
“我一路上都留下了痕迹,风决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李澶此刻已经将麻绳割开了。
他赶紧为姜环解开绳子。
“你带了武器?”姜环问,如果李澶有武器,说不定能杀出去。
“这个?”李澶举着手里的铁片:“倒是可以当暗器使用。”
“赶紧看看寒春在不在。”姜环说着准备起身查看那些躺着的女子中有没有寒春。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李澶忙道:“快靠着墙躺下。”
两人将已经被解开的双手背在身后靠着墙,侧身躺下闭上眼睛。
门开了,听脚步声有两人走了进来。
“怎么才十七个,不是说要二十个吗?”
“最近风声紧,不太容易得手。”
“罢了,就这样吧!那两个是新来的?”
“是!”
姜环听见两人朝他们走来。
“这两个长的倒是不错。”
“这两个可是她们中最漂亮的。大哥,在送走之前,要不咱们先快活快活……”
“混账!想死吗?这是上头要的人,你要糟蹋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看紧点!还有一个时辰船就到了,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我都别活了!”
“是是是!”
两人说着走了出去,等到脚步声远去,姜环才睁开眼。
“在这!”这时,她听李澶说了句。
姜环赶紧跑过去,见到在角落里蜷着身子熟睡的寒春。
“寒春!”她拍了拍她。
寒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姜环时两眼放光,“王……”
“嘘!”
寒春安静下来,方才的欣喜已过,这会变成担忧。她原以为王妃是带了人来救她,没想到也是被掳来的。
姜环扭头问李澶:“现在该怎么办?要将她们全部叫醒吗?”
“不必!”李澶摇摇头:“这地下室外面定有看守。方才他们不是说有船来吗,大概是要将她们送到某个地方,咱们在上船时再动手。我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是什么来头。”
寒春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娇美,却一副浑厚男声的人,半晌才试探喊了声:“王爷?”
李澶轻咳一声:“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会,稍后按计划行事。”
——
风决等人一路沿着李澶留下的痕迹寻找。
“难怪这贼人神出鬼没。”风决看着那些痕迹不是在屋顶,就是在高墙之上,说明这人轻功十分了得,而且力大无穷。
比如,能抗着他家王爷飞檐走壁的就很离谱。
眼前痕迹已经消失,消失的地方竟是某户人家的院墙外,周围再不见任何踪迹。
“怎么又是死路?”一个捕快道。
风决问:“这里面是哪户人家?”
“这好像是暖香阁的后院。”
“暖香阁?”风决凝思片刻,“走,进去看看!”
暖香阁内此时灯火通明,笙歌尽欢。门外的小厮突然惊慌的跑进来,紧接着冲进来十几带刀的捕快,丝竹之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露惊慌。
老鸨子从楼上下来,不客气道:“这张霆是活的不耐烦了!敢让手底下的人来我暖香阁撒野。”
“不是他!”风决走出来,“是我!”
老鸨子打量他一眼:“你又是谁?”
风决拿出一块令牌:“看清楚了。”
老鸨子一看,转而笑道:“原来是景王府的人。不知贵客临门,妈妈我这就去安排。”
“且慢!”风决道:“我此番是来找人的,里面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找人?”老鸨子问:“敢问大人找谁?”
“我家王爷。”
“景王殿下?”老鸨子一脸疑惑:“景王殿下从未来过啊!莫不是弄错了。还有,大人可能不知,这暖香阁里的人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是有来头的,景王府怕是管不了旁人寻欢作乐吧!”
风决厉声道:“我亲眼看到王爷进了你这暖香阁,你却告诉我说从未见?难道这暖香阁还吃人不成。景王府是管不了旁人如何,但是王爷在暖香阁失踪,若是有何不测,这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
“……”
老鸨子听罢沉默不语,片刻后才道:“有话好说……”
这时,有个小厮上前与她耳语了两句,老鸨子点点头,回头对风决笑道:“既然大人说景王殿下进了暖香阁想必无误,定是底下的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样吧,大人及诸位官差稍坐饮茶,我上楼瞧瞧。”
“不必了!”风决不由分说上楼,下令道:“搜!”
——
李澶隐隐听到了一声号角,紧接着有脚步声。
“船来了!”他提醒姜环和寒春两人。
三人赶紧装睡。
门开了,有人喊道:“起来!都起来了!”
睡着的女子纷纷爬起来,看着凶神恶煞的壮汉心有余悸,纷纷缩到墙角。
壮汉喝道:“都出来!你们的好日子来了!”
少女们看了眼他手中的鞭子,只能畏畏缩缩地出门。
姜环三人走在最后。
沿着昏暗潮湿的地下石阶向上,出口处有火光析出,越来越亮,能感觉到夜风吹进来,带着一股潮气。
一行人走出来,才发现那暗道通往的是运河的码头,此时岸上已守着十几个打手。不远处的河面,一艘大船正缓缓驶来。
船靠岸,从仓中走出来一个道士。
那道士给壮汉亮了令牌,壮汉点点头,引着他过来查看。
“嗯……”道士看着这一个个年轻健康的少女连连点头,待看到姜环时,啧啧了两声:“可惜了!”
当他看到最末尾的李澶时,神色一变,转身便走。
“站住!”李澶喊了声。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那壮汉瞪着眼惊愕无比,谁能想到这个美娇娘竟是个男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那道士喊道:“还不快将人拿下。”
壮汉这才反应过来,啐了口:“连老子都骗过了,可恨!今日要你有来无回。”
“你们快走!”李澶对姜环说了句,上前迎敌。
这时,风决率人也赶到了码头,和其他贼人交了手。
道士一看不妙,赶紧返回船上,让船夫开船逃跑。
很快,码头上的打手连同那壮汉便被制服了。
姜环看着远去的船,遗憾道:“可惜没有抓住那个道士。”
“不是那么好抓的。”李澶说道:“他拿着的是安王府的令牌。”
姜环惊道:“难道这幕后之人是李湛?”
李澶道:“此事恐怕还得回京后再查。只是如今已打草惊蛇,不知道李湛下一步会做什么。”
姜环看着那些惊恐万分的少女:“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做了件好事。”
李澶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