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空气都凝滞了。
容嫣心里一阵后怕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颤。
她竟然打了赫连祁。
这男人别说挨巴掌了,就是旁人忤逆他一句,他都会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赫连祁眯了眯狭长的金色眸子,像是要发怒杀人了。
容嫣没给赫连祁这个机会,放了一只定身蛊,就让赫连祁不能动弹了。
容嫣挣脱掉赫连祁手臂的钳制,后退几步,落在赫连祁身上的目光是厌恶的,“哀家的确会有生理需求,但是哀家的情蛊已经被解了,不是非你不可。”
“有那么多男人等着做哀家的男宠,沈瑾书不在这里,还有苗疆少主。摄政王,苗疆少主可比你年轻体壮,而且他还是处男,干干净净,哀家喜欢这样的。”
赫连祁不觉得脸上痛,而是只有被刀剜心的难以呼吸的感觉,容嫣的话分明是在嘲讽他,她以为他和江箬瑄欢好了。
所以她觉得他特别脏,沈瑾书和乌潮涯都没有经历过女人,她想要的是那样干净的男人。
更讨厌更恶心他?赫连祁的金眸剧烈翻涌着,两手紧攥成拳头,胸膛也在起伏,差点就要压制不住,想在这一刻摧毁掠夺了容嫣。
反正她已经开始讨厌他,恶心他了,那就让她更讨厌更恶心好了!
可过了很久很久,最终。
赫连祁狠狠闭了闭眼,压着汹涌而出的热泪,急火攻心,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心口已经鲜血淋漓了,他痛不欲生,紧咬牙关吐出一个字,“滚!”
他不舍得,不舍得伤害她。
哪怕已经伤害了,但能少一分就少一分,他也不想让她更讨厌更恶心他。
“不用送!”容嫣走之前还是不想无功而返,反正赫连祁动弹不了,她没浪费这个机会,走去书案。
但容嫣找了很久,那本图册却不见了,最后不得不放弃,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书案上的画。
水墨山水画,一挥而就的重峦叠嶂,扑面而来一种磅礴的气势……这样的画技世间绝无仅有。
他刚刚对着这幅山水画,是怎么自度下去的?
容嫣担心风行云在门外守着,就从另一个窗户翻过去离开了。
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恰好掀起了书案上的那幅水墨山水画,露出下面的一幅……春宫图。
与此同时,根本就没被定身蛊控制住的赫连祁,转过身忽然甩出了一条金丝线过去,把画卷起来拽过来,展开。
那春宫图里的女人,是容嫣。
他对着山水画当然自度不下去,他画的是他们两人的新婚夜。
而在刚刚那个过程里,床榻下的容嫣并没有发现,他的金眸疯狂痴迷,紧锁着的是她。
他是看着她自度,看着她挥洒而出的,就好像是全都给了她。
“主子,查到了。”风行云进来时,只见赫连祁正靠坐在床榻上。
他金眸紧闭,额头上的冷汗滚落而下,那脸上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
他在承受着蛊王反噬时所带来的痛苦,时时刻刻都是煎熬难捱的,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有生理欲望。
但为了瞒着容嫣,让容嫣以为他依然那么强大无坚不摧,哪怕用了这种蛊也无关痛痒,所以他画了春宫图,好不容易生出了欲望。
在那过程里,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舒爽,而是被反噬的疼痛淹没,生不如死。
赫连祁的拳头紧攥着,脖子上抖动的血管像是爆裂了,更衬得他此刻的样子狰狞又可怖,半天才艰难地发声,“说。”
风行云现在只要看到赫连祁,心就疼得难以呼吸,何况此刻赫连祁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
他红着眼眶,俯身抬起袖子给赫连祁擦脸上的汗,把提前写在纸上的话给赫连祁看,“正如主子所料,江箬瑄想攻略乌潮崖,对其威逼利诱。”
乌潮崖要是不背叛容嫣,江箬瑄就杀了乌潮崖。
只要乌潮崖背叛了容嫣,江箬瑄帮助乌潮崖去苗疆夺王位。
风行云离得近了才注意到赫连祁俊脸上的巴掌印,被指甲刮到,冒出了血珠子,这是被容太后打了?
不是,主子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什么都不要做,直接躺床榻上装睡,容太后就能找到机会离开了。
偏偏他就是不放过跟容太后共处一室,亲近容太后的机会,用作画、泡澡、看书等各种方式,那么卑微地拖延时间,只想多留容太后一会儿。
哪怕他们已经是仇敌了,只能用相杀的方式,他也要跟容太后说话,抱抱容太后,撩容太后。
他表面强硬羞辱容太后,但其实不过是一只想跟容太后多贴贴,黏黏糊糊的大猫。
结果被打了,不仅不生气,还很满足,简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身汗臭味。”赫连祁嫌弃地拧眉,反抓着风行云的胳膊,把人甩开了,“乌潮崖动摇了?”
风行云点头,抬起袖子闻了闻身上,他哪儿臭了?
自从做了安平小公主的师父后,他都是用花瓣泡澡不说,且所穿的每件衣服都是香料熏过的。
小公主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是沉稳内敛又能给人安全感的暖男香。
而他家主子没认识容嫣前,是不用任何香薰的,在战场上时间久了,难免会有种嗜血又杀伐的气息。
后来遇见了小姑娘后,很长一段时间赫连祁都在试各类熏香,选出了乌木沉香这种斩女香。
清苦厚实中又带着些细腻柔和,给人一种禁欲克制,却同时又很蛊惑的感觉。
风行云想了一会儿,赫连祁觉得他一身汗臭味,应该不是拿他自己跟他对比的,是容太后?
是呢,他一个大男人,哪比得上他的嫣嫣身香体软啊。
男人的汗都是臭的,但女人的汗,叫香汗淋漓。
赫连祁最喜欢的一句诗:“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云雨中的容嫣雪白的身子覆着一层薄汗,泛着光,活色生香极为艳媚诱惑,还有那微乱的鬓发也被汗湿,一双瑞凤眼迷离又痴恋地望着他,简直勾魂摄魄……这些,全被他画在了那张春宫图里。
“呵。”赫连祁发出一声嗤笑。
他早就把乌潮崖此人调查清楚了,表面看起来邪魅不羁的,其实身负血海深仇,为了让苗疆王放下戒心,才装成一副乖巧无害不理政务的样子。
其实他隐忍谋划多年,只为了杀了苗疆王,从大祁借兵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乌潮崖是喜欢上了容嫣没错,但并没有色令智昏,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夺位大计,所以并没有把全部谋划都压在容嫣身上。
他让容嫣助他夺王位的同时,也选择了跟江箬瑄合作,这样就大大提高了成功的几率。
乌潮崖觉得跟江箬瑄合作一举两得,因为还可以借江箬瑄之手除掉他这个情敌。
可乌潮崖忘了,容嫣和江箬瑄是仇敌。
在容嫣和复仇、苗疆的王位之间,乌潮崖更在乎的是复仇夺位大计,想万无一失,与两人同时合作没错,错得是不应该找江箬瑄。
前有沈瑾书,然后是慕容晟炀,现在是乌潮崖,宋凝霜和江箬瑄是一路的,她们身上似乎有种“能让男人们背叛容嫣,而倒戈向她们”的光环。
但他就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决心,说到底这几个男人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总要让容嫣费一番心思,太欠砍了。
风行云感觉到赫连祁浑身溢出的杀气,出于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用眼神询问赫连祁,“主子,要不现在就解决掉乌潮崖?”
“留着。”赫连祁压了压情绪,容嫣要利用乌潮崖,他要是对容嫣下手了,怕是又成了月鸢口中说得,他跟赫连逸一样,只会为容嫣拖后腿。
容嫣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乌潮崖脚踏两只船,无需他再提醒了。
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乌潮崖给了江箬瑄同生共死蛊来害他,因为容嫣,他也会受下。
否则他要是杀了乌潮崖,容嫣只会认为他是在帮江箬瑄除去她一派的人,到时太后娘娘急了,怕是会像曾经两人一起养的那只小兔子,要咬人了。
虽然他做到这种地步,不怕被容嫣恨,但也想跟容嫣维持在一个和平的状态,不愿让容嫣再气得伤了身子,把全部的精力用来对付他。
所以他不会动乌潮崖,等容嫣先榨干了乌潮崖的利用价值,到日后他再让苗疆沦为大祁的奴隶。
风行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主子的行事作风是别人招惹他一分,他奉还百倍诛人九族,但为了容太后,乌潮崖如此害他,他却还是放过了乌潮崖。
正如对害他的赫连逸,现在乌潮崖害他也可以。
只要乌潮崖不害容太后,能帮到容太后,他就能容得下乌潮崖。
那天他吃醋走火入魔,欺辱容太后,伤害到了容太后,让容太后病了一场,两人险些决裂。
他怕了,所以他改了。
他不会再因为吃醋而伤害容太后,宁愿自己憋在心里,自己难受,走火入魔,也不会伤害到容太后了。
主子他,真的让他哭死啊。
“主子,同生共死蛊的制作应该比蛊王的制作更简单,你肯定会。”风行云早就想好了,把写得话给赫连祁看,“你给我施种了同生共死蛊,那么我就能代替你承受一切伤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