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繁茂葳蕤的山头,此刻全部枯黄。
而且不止这座山,好像还波及到了旁边的山头。
还有旁边的旁边的山头。
他倒吸一口凉气,呆若木鸡之际,竟看到一群琴画弟子带着大师姐过来。
连着好几座山头的草木一夜间全枯死,弟子不敢隐瞒,当即就禀报给卫籁长老。
大师姐刚好在和卫籁商量事情,听说之后便主动过来看。
“我……”李落寒对着大师姐却说不出话。
大师姐看了他一眼,拨弄土壤,发现泥土之下的根都烂了。
“死绝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李落寒更加尴尬。
碧落黄泉吸纳草木精华,连根和种子都不放过。
眼前的山头凋败,除非人为植树播种,要想它自然地重新茂盛起来,没个百十来年肯定不行。
四面八方的弟子跑过来,向大师姐汇报情况。
大师姐以为就是帮个小忙,给他寻个没有人烟的后山。
没想到他破坏力如此惊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向学院交代。
李落寒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上次在大衾阁只是毁坏了半个花园,哪知今日整整三座山头都死绝了!
李落寒对上大师姐澄澈如水的眼睛,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冲动地允诺。
“对不起,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三座山头被掏空,他怎么补偿?
大师姐本不想理睬他,可看着他头上包着的彩色头巾,想到他为了自己被雷劈焦的样子。
素来寡淡如水的心竟起了波澜。
李落寒见她在看自己的头,紧张地摸了摸头巾。
这是他到山下特定定制的,也不知她喜不喜欢这个款式。
大师姐嗯了一声,转身交代弟子,“此事由我全权处理,就不用再禀报长老了。”
李落寒默默收起黄泉釜,见她要回去,连忙跟了过去。
一路上还不忘解释他不是故意的。
大师姐直接去了议事厅,李落寒一脚踏入门槛,发现议事厅里坐满了人。
今天是约定要去封禁之地的日子。
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青烟看见他进来,对他招手。
他小跑到青烟身后,俯身凑近,用半个身子遮掩,将黄泉釜偷偷塞给她。
生怕被旁人发现他毁了山头的铁证。
大师姐看他贴着青烟,柳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低头喝茶。
一厅的人都看着青烟。
中义和中智打定主意要跟着青烟去见识禁锢之鼎,若是琴画真的愿意让她借用几日那就再好不过。
见到禁锢之鼎之前,孔群总担心她会临时变卦,因此格外关注。
青烟拿着玉釜,倒扣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玉釜里掉出一块铜钱大小,两指厚度的东西。
深红的颜色几乎发黑。
这是由整整一大缸的红壤浓缩凝炼而成。
凝炼后的红壤并非实心,而是像丝瓜络那样有细密的空洞,疏密交错,纵横交织。
青烟满意地看着红壤,向兰深伸出手。
兰深从怀里掏出紫砂杯。
七星射芒伏在杯底,好像睡着了。
青烟拿着红壤在杯口晃了晃,小射芒闻见气味,舒展两片绿芽。
手一松,红壤沿着杯壁滑了下去。
因为杯口较高,外人看不到杯里有什么,只觉得她行为怪异。
那是什么东西,杯里的又是什么?
管他什么是什么,现在还有什么比去看禁锢之鼎更重要吗?
议事厅里的人焦急等待,各个都在等她发话。
过了一会儿,青烟终于在万众期待下起身。
“好了,出发吧。”
禁锢之鼎在琴画的封禁之地,此地极为宽广,有四山合抱之势。
四周高山,中间山谷,只在琴画后山隐蔽处有一个非常狭窄的入口。
伍仙学院和散琉学院的人跟着卫籁来到后山,就看见枯黄颓败的山谷。
“野草都死翘翘的地方还好意思说是人杰地灵。”孔群嘟囔。
他向来觉得散琉不比其他两大学院差,抓住一切机会贬低琴画。
不过他就是低声说说,小小反抗,让他不甘的心偶而骄傲一下。
草木枯死,异兽没有食物,饿了肚子,就暴躁不起来了。
可这山里还养着他的古仙茅根。
他花了四百年才养出一亩地的成果,也不知被哪个混蛋给毁了。
卫籁怀着忐忑的心看向大师姐。
大师姐知道他的一亩三分地,虽然很同情,还是据实已告。
“死绝了。”
轻柔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
闻言,卫籁悲痛欲绝,踉跄一下,险些倒地。
他好像一下子老了五百岁。
“卫长老?”青烟还不知事情原委,疑惑地扶住了他。
不过这一幕太过熟悉,再看李落寒畏首畏尾,她心底有了猜测。
青烟正想让李落寒解释,独南行带着一批人走了过来。
三大学院的师父弟子,加上安南王的人,浩浩荡荡上百号人,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虽是冬日,但这座山头属于琴画学院的地界,有结界防御,草木丰茂。
忽然看到这么萧条落败,独南行都觉得不可思议。
“魔族吗?”他皱眉看向卫籁。
只有魔族敢在琴画学院如此放肆。
卫籁也不清楚,看向大师姐。
青烟见大师姐为难,主动站了出来。
“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解释一下。”
青烟绞尽脑汁,还没想好措辞,说到一半把李落寒揪了出来。
“大胆逆徒,还不给卫长老认错赔罪。”
大师姐本想着只要她不说话,卫籁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没料到青烟会把自己的弟子拉出来做替死鬼。
李落寒没想到师父这么不仗义,紧张到口吃:“我、我、我……”
他虽然放荡不羁,可突然之间百来号人都盯着他,也有窘迫语塞的时候。
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个解释,青烟呵呵赔笑。
“卫长老,这事也不能怪落寒,是我让他找个地方炼化红壤,我想着后山远离学院中心,又荒无人烟,不会有什么影响,没想到还是失算了,实在抱歉。”
卫籁心里思绪万千,好奇她如何炼化,能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
斩草除根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就算放火烧山,那么大一片,也得烧个几天。
孔群一脸看好戏。
认识几百年了,虽然卫籁极力保持微笑,他还是看出他心如刀割。
这山里定藏着什么宝贝,被青烟丫头给毁了。
“是你干的?”独南行完全没想到。
卫籁黑着脸不吭声,他气的胡子都在抖。
青烟下不来台,发泄似的冲了独南行一句。
“怎么?你有意见?”
独南行宠溺一笑,“没有,干得好。”
笑什么笑!这人不知道帮忙还火上浇油,看老卫都要被他气死了。
青烟撇撇嘴。
狗屁干得好!
分明是丧尽天良!
伤心过度的卫籁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