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门禁开启,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而伏案工作的的白衣男子抬起头打了个招呼,随即继而一头扎回桌上书山之中,
“回来了。”树点头致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从口袋中掏出一盒戒烟糖,从中抽出一根。
“潮汛已经全部发送完毕,除了极南那批人之外应该都收到了。各司负责人的新密令也均已确认。关于他的所有资料,电子版都已经被注销了,所有纸质版都在这里了。”指了指身前书山,舒缓的伸了个懒腰,白衣男子向后直挺挺靠下,倚在转椅背上,点燃一支烟。
“善后工作基本上告一段落了。只不过摆渡人的后续...”
“暂时封存引渡体系,引渡体系后续任务序列冻结,那孩子的任务也全部取消,解锁委托权限。”修长双指夹着特质的重银戒烟糖,无名指点了点金边眼镜后,树沉声道:“是全部委托权限。”
“任务不用接,委托随便领...这不就是第二个长生嘛...”白衣男子嘟囔着,手上操作却未停顿丝毫。光屏之上蓝白跳跃,转眼间完成对于秦权限的一系列调整。
“秦那孩子是他带入潮中的,也是引渡体系中所剩的唯一一人,应该继承他的所有。只不过渡舟一职,暂时...”树的声音中又透露出几分犹豫。
“明白明白,树大招风嘛。现在秦崽也撑不起渡舟的名号,韬光养晦、猥琐发育才是王道。”掐灭燃烧着的半支香烟,白衣男子起身去给自己冲泡一杯咖啡。
“白衣,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她其实更想直接为那孩子办理退役手续,就这么让他重新回到日常之中,重新变成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学生,就此远离是是非非。在这个年代,行走在疯狂边缘的人们之中,也只有那人能够优哉游哉游刃有余。
这引渡体系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那人用实力证明,他确实可以跳出任务的掣肘,通过更加自主的委托制度来发挥更大作用。
“既然你们都安排不了,那就让我自己选吧。”时至今日,树依旧记得那人语气轻快,表情轻松的吐出这句话时的场景。那一次,男人自说自话,在场无人反对,引渡体系就此成立,由渡舟李长生全权负责。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真想让秦崽提前退休么。多发一份津贴钱,姚姚倒应该不会多念叨什么。”白衣突然出声道。桃花眸子凝视着穿越滤网跌落杯中的褐色细流,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着。
“但你到底想让秦崽变成什么样子?不要忘了,长生当初花了多大力气才把那孩子的性子转变过来。难不成你真的以为,现在把他扔回去,他便能老老实实躲在安界之中,安稳过活一辈子?”
“不要忘了,这个世界早已改变,按部就班上学工作、娶妻生子、颐养天年的普通人生只在安界以内,脆弱的日常一触即破。你,我,秦崽,我们都已亲眼目睹了这个世界的疯狂,都已置身其中。”
最后一滴咖啡液珠断线般坠落,等待它却不是洁白瓷杯,而是冰冷水槽。圆珠坠地,破碎开来。
“早就回不去了。”
“...我知道了。”将最后一截戒烟糖细细咀嚼咽下后,树起身离开。
“知道你关心则乱。大家都是看着秦崽长起来的,说不担心都是假的。不过也要学会放手,让孩子去闯一闯。”低头抿一口咖啡,白衣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头的工作之上。
他已经快连续一星期没动窝了,半是为上次行动擦屁股,半是对下次行动做安排。
毕竟不久的将来,又是一场变故马上发生。月相潮汐,即将到来
“人手是真的不够用啊,早知道就不批他们几个组团去极南浪了...真是多事之秋呀。”白衣揉了揉眼眶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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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区天水高中内,正在埋头奋笔疾书记着笔记的莫得突兀停下笔,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随后继续照着黑板上那一幅幅天书进行临摹,还是一脸的认真表情。心底却波澜微起。
刚刚怀中手机震动。他收到了一条“潮汛”。
下课后莫得溜进厕所,摸出手机验证登录。点开未读界面,一条权限调整讯息映入眼帘。
他的委托界面被再次开放,并且数量极多。形形色色密密麻麻的列表充斥着手机屏幕。向左滑去,却无反应,任务序列已是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他不再需要定期去执行任务,而是可以自由接取委托。
尚不清楚自己已经继承了来自那个男人特权,莫得只当是组织担心自己饿死,所以才解开了自己委托的封锁。
顺路洗了把手,莫得晃晃悠悠走回教室,却发现苏子文并未在整理课堂笔记,而是安静的盯着他。
“咋啦班长,我这脸上也没花吧...”莫得摸了摸脸,没由来心虚的问道。
“又要请假了?”苏子文压根没搭理莫得的插科打诨,直接问道。
“哪能啊,这大期末的,课业这么紧张,再请假不彻底凉凉了嘛,也对不住班长大人这么辛苦的帮我补习是不是?再说了,我是那种闲着没事就请假翘课的人嘛,啊哈哈...”
莫得终于可以稍稍理直气壮一点了,因为这次的潮汛,确实不是任务通知。
“你确实不是没事请假的人。”苏子文冷清的声音响起。“不过贵人事多而已。”
一语致死,无法反驳,莫得只能装傻一直“哈哈哈”。幸亏苏子文并没有挖根刨底,一句犀利吐槽后不再看他。
“下周全校组织研修参观,为期两天,高二年级随后进行秋狩演习,共计六天,预计周六上午返回,各位同学在回家之后要家长确认...”晚自修上,整片天水高中教学楼都不约而同爆发出欢呼声。其中高二楼内的呐喊声尤为畅快淋漓。吴凡在鬼叫之余不忘扭头向莫得挤眉弄眼,意思大概是“哥们的消息果然保真”。
班主任老乔花了半小时功夫才压住了这一班躁动的学生,开始细致讲述研修与秋狩的相关注意事项。
“...洗漱用品、换洗衣物都要准备好,前两天的研修很可能是你们这辈子唯一参观'归藏馆'的机会,那里记录了这一世代所发生过的大小事件,是你们了解自己生活的世界的最直观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老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后继续说道:“而之后的秋狩则是你们第一次接触外界,虽然有教师与军区随队,但也不可大意,要知道,在如今这世道,可没有什么‘郊游踏青’的概念了。你们第一次实战也将会在这里发生。”
一说起实战,讲台下本就窃窃私语的学生们顿时又兴奋起来。议论声逐渐变大。
“秋狩的死亡率并不是零。”一道话语落下,满堂针落可闻。
“回去与你们的父母好好谈谈,再确定是否参加秋狩活动。如果你们选择了参加,那边不要抱着游玩的心思去妄图去享受。我希望在活动结束后,教室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完好无缺的。”老乔将水杯拧紧后,指着讲台上一摞纸张,向苏子文说道:“班长,将承诺书发下去。今天全校提前放学,已经通知各位家长。各位同学,注意安全。”话语落下,那道高大身影迈步走出教室。
莫得可以听出,那脚步声沉重而落寞。
温室的花朵,终究见一见窗外真实的狂风暴雨。即便在那之后选择了窝在暖房闭门不出,却也不再是曾经被他照看的青稚孩提。
无可挽回的成长,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真实。
“来帮一下。”清冷话语传来,莫得抬起头,发现苏子文示意自己上前帮忙分发文件。
意外承诺书。
五个字将原本热情高涨的学生们当头来了一盆冷水,教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纸张摩挲的声音。
提前半小时的放学铃声终结弥漫在教室里的沉默,收拾课本时议论声又逐渐大了起来。说到底不过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即便是对于危险与未知,也总会抱有些许期待。
“莫得,你说老乔是不是在危言耸听啊,多好的氛围给他一句话给干沉默了。”吴凡背着书包反坐在莫得前位的椅子上抱怨道:“这可是支撑哥们扛过这个礼拜的希望啊。”
“危险不大,但总会有的。况且多加谨慎也是好事。”莫得回答,心中却总觉得老乔仿佛是在伤感什么。
“每年全国高校高二年级举办的秋狩活动,伤亡数字确实不是零。”身旁的苏子文罕见的插话道。
“前年死亡502人,重伤致残者3305人,去年死亡275人,重伤致残者1427人。”眼睛依旧盯着课本,口中却说出一连串冰冷数字,就连胖子都一时间被唬住。“只不过秦市周围比较安全,近五年秋狩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苏大班长,这旗可插不得!”莫得连忙制止苏子文立下的Flag。
“走了走了,你俩也早点回去吧,这鬼天气雾浓的真有些渗人。听预报说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真是烦死个人。”吴凡一个鲸鱼打挺,起身拍了拍屁股,潇洒离去。
“开始吗?”苏子文询问道。
“开始吧。”莫得垂头丧气,迎接今日份的头昏脑涨套餐。
窗外夜色愈浓,雾色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