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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日宫弟子尽数下山,声势之大,前所罕逢。然寻觅三天,未见有果,赤武心下惶然,自不必说。
到得第四日,不过狗盗之时,无忧为知日宫人扰醒,报弄无悯于正殿等待。无忧心知必是大事,不敢耽搁,立时前往。
到得正殿,见弄家二女及赤武不知何时亦为弄无悯召回,此时弄无悯正立身殿前,悲怆神色不掩,周身现青金色焰火,其势烈烈,见者无不胆颤,望之生畏。
无忧扫一眼赤武,以眼神问询多番,然赤武显是不明,众人皆茫然无措。
弄无悯见无忧身至,这方取座,稍一阖目,痛道:“将各宫弟子召回。”
无忧闻言,心下一动,恐弄丹所在已为弄无悯所查。
赤武闻言,怯道:“师父,可是宫内生变?”
弄无悯这方启睑,凝视赤武半晌,方道:“无需其多耗无用之功。”
赤武这才明了,稍一向前,躬身疾道:“师父,可是已然知晓丹儿下落?”其见弄无悯此番神态,隐隐已知不详。
弄无悯稍抬首,眼神直往殿外,见山影幢幢,黑夜沉沉,心下有感,长叹口气,一字一顿道:“万斛楼,欺我知日宫无人!”
言罢,左袖一挥,殿中霎时得一镜像显现。
无忧凝神闭气,见那景象之中,正是弄丹。似为人缚于林中,身悬半空,垂头阖目,生机弥散。其身四围,皆是柴木,共四丛。
“丹儿……”赤武喃喃,双手已然紧攥。气不入不出。
不过须臾。那像有所动,众人惊见二白气,一上一下。分自弄丹百汇及两足飞窜,两气似于弄丹之身交汇,瞬闻弄丹一声惨呼,四丛木柴齐燃。火焰所撩,无不伴弄丹厉声凄喝。
赤武弄琴等人皆惊。微启双唇,却难发声,见亲眷生遭火焚,无法施救。怎不惊怖,如何不癫狂失心?
“师父!师父!快些助丹儿脱困!”赤武疾呼不停,双膝一软。已然跪地。
无忧亦是恐极,垂目不忍多观。抬手塞耳,然弄丹呼号之厉音,刺耳穿心。无忧心下明白:此像恐不过弄无悯脑内忆记,若是事发当时,弄无悯怎会不为所动,静观其弟子受此磨折?
弄无悯鼻息渐重,见影像中弄丹受火焚之刑,火势通天,约莫半刻,弄丹已为之焚尽,片灰不存。
弄无悯袖管一挥,殿上景象迅指无迹。
“正子时,得此景入梦!吾见弄丹所在,应是左肩山半山一处空廓,这便疾往,确见此阵,四下焦枯,唯得此书,乃是万斛楼战帖。”一语落,赤武面前得一帛书,赤武见状,忙展之,其音哑粗,一字一顿:“先屠宫人,后占肩山。夺吾心爱,必当报偿。”帛书落款为万斛楼主人。
赤武怔楞半晌,陡地一声长啸,震彻殿瓦。
弄琴弄柯由低声悲泣转为高声怒吼,其声厉尖,无止无休。
无忧烦闷,不知应对。稍向前,见那帛书乃为金色,恐是自弄丹宫服上扯落书就,然那笔迹,倒不熟悉。
弄无悯阖目,半晌方道:“天气悦下,地气悦上,二气通而中和,原当育人养物,现竟以此布皮母杀阵,行引火之事,以火于我知日宫焚我弟子,欺吾尤甚!“一言落,无忧惊见九龙驾自弄无悯背后陡现,径自呼啸而出。殿内众人皆惊,闻龙吟震耳欲聋,九光直冲云霄。
殿外原是黑漆一片,怎料那九龙驾登天,一瞬日出,不过弹指功夫,四下通彻,天鸡长鸣,司晨为责。
无忧呆望,见弄无悯左右二掌稍向前开,左日右月,收九天之灵奥,再造玄黄,引三景耀道身。
赤武弄琴弄柯更是哑立堂下,不敢稍动。
弄无悯轻喝一声,威仪难抵:“令各宫弟子严阵以待,若万斛楼再犯,需以身殉宫。”言罢,已然闪身,直往无忧而来,不过迅指,二人皆是不见。
瞬时,无忧已为弄无悯携至怀橘宫外,见日光耀目,然计算时辰,不过四更,无忧惊骇不已,半晌方才回神,见弄无悯负手背立,风卷袍尾,道骨而仙风。
“无悯,”无忧轻道:“可是,可是以九日之力令天下早白?”
弄无悯闻言,倒未回身,轻声应道:“不过早了一个时辰。”
无忧感其异样,深恐其为弄丹惨死之状所激,必将同目荣华正面交锋,一时无法,怔怔立了半晌,陡地腿脚一软,瘫坐地上,闻弄无悯接道:“彻明四方,吾所欲也。沆瀣当蒸,魑魅当御。”
无忧垂目,紧盯地面,闻弄无悯接道:“夺其心爱……何为心爱?”
无忧面上一紧,又再埋首于胸,见一侧一掌伸至,又闻弄无悯接道:“你说,可是那万斛楼主人同兀不言相类,亦是觊觎金乌丹?”
无忧稍显怔楞,将右手置于弄无悯掌上,感其力柔柔,将自己一拎,已然起身。
“唯有此解。”无忧讪讪,不敢多言。
弄无悯蹙眉,半晌不语,无忧抬目,见其面色惨然,神多哀怨。无忧心下了然,暗道:初时乃是怒极,现思量一番,恐是恸怛,先见弄墨遗身,再观弄丹惨状,连失两徒,如何奈得。
无忧伤弄无悯之伤,不禁悲从中来,柔声道:“无悯,且往怀橘宫歇息片刻可好?”
弄无悯也不言语,便随无忧轻扯袖管,往宫内而去。
这边知日宫主殿,所余三人仍未回神,赤武先是默然,而后号踊大作。绝之良久。弄琴弄柯无不仆地,长呼短泣,又见赤武这般,愤然立志:必当生擒万斛楼主人,施以火焚,以泄刻骨之恨!
这般候了数日,无忧终往赤武院上。知其往镜像所现之地来往数次。见那皮母杀阵惨状犹存,不得不信弄丹亡逝之噩耗;原想稍加安慰,以缓自己心头疚愧。然见赤武离魂之状,心下重负更甚。
无忧抵达时,赤武正置身妆镜旁,黯黯垂泪。无忧轻唤数声。赤武方才有应,急慌拭泪。颔首示意。
无忧见其抚弄镜边梳篦眉笔,心下一惊,倒是不知其究竟悼念弄丹,抑或钟满。
赤武似是知其所想。轻声嘲道:“骂便骂吧。”
少倾,接道:“这几日不寝不食,心头声声唤着的。却不知是丹儿还是满儿。”
无忧黯然,心下计较:钟满灭神在前。弄丹被焚在后,无论如何,二女意之拳拳,情之深深,皆是少见。赤武难放其一,倒也寻常。
“现下有何打算?”
赤武惨笑,应道:“那万斛楼所在,连师父亦是难得,我能如何?”言罢,见无忧沉了面孔,这方再道:“睹物思人,人琴俱亡,恶事接连,实在难堪。”
无忧长叹一声,柔声道:“莫要苛责,无论何人,皆是难经这番打击!”
“我已请了师父,今日收理遗物,明日下山为满儿丹儿立衣冠冢。”
无忧闻言,有了计较,轻声应和:“于情于理,皆当如此。我便与尔同往。”
“师父言及,满儿自出关梅郡,那五宝照水本相仍在,定会再寻新身,重立郡首。那弃沙桥已然无用,虽说当日满儿提及不求归还,然此物终是关梅郡至宝,师父不欲贪占,若是留于此处,或是随满儿下葬,恐有后患。师父便命我携此物再返关梅郡,妥善归还。”
无忧不住颔首,轻道:“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二人静默,后无忧又助赤武收理二女遗物,这便相别,约了第二日辰时下山。
后日,待得时辰,赤武无忧及弄氏姐妹便于阳俞镇外荒僻处择风水地,开坟立碑。
赤武亲就碑文,言墓内二女皆为妻,又再以马血少许,歃血立盟,誓以万斛楼主人项上之物祭之。
众人挥泪,泣立墓前,半晌无言。
约莫两个时辰后,众人正待回返知日宫,陡感土尘大盛,赤武等三人还未言语,陡然失了神智,瘫倒一旁。
无忧见状,心下暗道:果是候着我。思及此处,已然朗声道:“出来。”
“无忧。”目荣华携去拂白鸩,齐齐现身。
“他们如何?”
白鸩闻无忧疑问,恭敬应道:“无忧小姐且安,不过属下炼制迷药,分寸不失,分量得当,不过令其安睡一刻,绝不伤身。”
无忧冷哼一声,径自往一旁而去,目荣华见状,亦是急急跟了去。
“知日宫之事,可是你所为?”
目荣华讪讪,面上一红,轻道:“我知你有怨,怪我不曾言明;然我绝非有意相欺,不过待时机得宜,告之以求惊喜。”
无忧不想目荣华竟然认下,回身紧压目荣华肩头,喝道:“为何施此辣手?”
目荣华一抖,这方明了恐是自己答非所问,急急应道:“埋伏楼内子弟于知日宫,确是我之谋划;未告你知,实乃过错,我不欲辩。至于辣手,此言何意?”
无忧收了手,稍退数步,轻道:“辣手摧花,连伐弄墨弄丹二女,可有说辞?”
目荣华闻言,沉吟片刻,摆手道:“绝非我万斛楼所为!无忧,你当信我!”
“何以言信?”无忧嘴角微扯,应道:“那日,吾同无悯共往愚城,借力抗廾目仙尊毒困。唯于那时,方知你安拆人手入愚城。原想待吾作了知日宫主,愚城乃为大患,早有所动,渗之撼之,实为高明,吾不欲责难。”
一言未尽,无忧陡地抬臂,食指定定指向目荣华面庞。
“你竟于我不查时,暗下无窍丝,籍此探吾所在,居心叵测。”
目荣华上前,两手紧包无忧右手,疾道:“我……此举事出有因,然我亦不欲辩驳。”
无忧猛地抽手,反身背对,哼道:“埋眼线于知日宫,可是欲明我同无悯一举一动?”
目荣华见状,苦笑一声,应道:“虽从不令其报讯,然我亦知你同弄无悯互悦。胭脂谋,花间计,英雄难过,仙尊难抵。倒是兵不血刃之神策。”
目荣华稍向前,正对无忧,定定凝视,一字一顿道:“无忧,你现已然以知日宫女主独尊,无人可匹。”
“故而留书:夺尔心爱;屠戮宫人,以为报偿?”
目荣华瞠目,后又切齿,笑道:“百年皆同知日宫愚城暗地较量,如今,吾当堂而皇之,与之明争。”
无忧怒极,反是嫣然一笑,轻道:“愿君心愿得偿,吾将与有荣焉,或可分一杯羹。”言罢,稍一闪身,附耳再道:“若然再伤知日宫一人,为我所知,吾便报无悯万斛楼所在。”
稍顿,无忧正身,缓道:“到时可算助你大愿早偿。”
目荣华立感凄然,不再有应,鼻头微酸,竟欲落泪。这便陡一纵身,立时不见。
白鸩去拂见状,急急跟了上去。
待离了墓冢,去拂轻道:“主人,可有将陷九之异状告知无忧小姐?”
目荣华惨然一笑,缓道:“现下,何言何行,唯不过雪上加霜,难改其心。”
呆立半晌,目荣华正色道:“吩咐下去,楼内子弟,谨言而慎行。最近几月,不得吾令皆不可有动。”
言罢,目荣华计较不停:原想不过肃清细作,未料知日宫连失两人。难怪弄无悯有此动作。究竟何人陷我万斛楼困境?其意为何?
“去拂,传令桥玄英,多加留意愚城动向,风吹草动,立时报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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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左日右月,收九天之灵奥,再造玄黄,引三景耀道身。笔者写在此处,内心是奔溃的:想着宫主可驾驭日月出行,若是令天光早白,当放声高歌一曲《天亮了》......好吧,笔者又精分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