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娥和吴莺儿这一路可是玩儿疯了。
一听要去什么古寺,赵娥一大早就把张石川的被子给扯了:“哥,赶紧起来,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栖灵寺玩儿吗!”
“这才几点啊!能不能让人睡到自然醒!”张石川伸手抓住了被角死命往回拉。
“主子,昨儿那位江公子来了,在楼下候着呢。”小林子听到屋里有了动静从门外说道。
无奈只好起床,洗漱穿戴完毕下了楼,果然江承平已经在客栈一楼厅内喝茶等着了。王钧他们两口子也起来了。
“哈哈,实在抱歉,贪睡贪睡,让江兄久等了。”张石川不好意思的一抱拳说道。
“哪里哪里,是我来得太早了打扰了川哥清梦,还望恕罪。”
“哈哈。”张石川尴尬一笑:“我带些女眷前往没有什么不方便吧?”
“当然没有!川哥请吧!”
栖灵寺就在瘦西湖的西北,一行人在江承平的引领下来到了栖灵寺。果然江承平所言不虚,栖灵寺的景致和沿途寺庙皆有不同。
从牌楼至佛光宝殿、栖灵塔再到天王殿,每处建筑都气宇非凡,众人一路走来无不啧啧称奇。更让张石川不解的是,这栖灵寺居然还有一个园林!这群和尚的小日子看来过得实在是舒服。
“我得歇会儿了!你们接着逛吧……”大半天转下来张石川实在是脚疼了,一屁股做在一条石凳上掏出一根雪茄点燃了说道。
“那……咱们回去吧?”吴莺儿嘴上说道,可是脸上分明写着没玩儿够。
“哎呀莺儿姐!他就是懒!让他自己在这坐着吧,咱们去后面上柱香,你没听香客说,这栖灵寺的送子观音可灵验了,咱们也去烧柱香!”小娥拉着吴莺儿就往前走。
“去吧去吧,我在这等你们。小林子,老赵,老史,你们也去吧,这寺庙里人多,帮我照看好这俩货……哎呀放心吧,这么多人我还能丢了不成?”
“切,懒死你!死宅男!小钧钧,咱们接着玩。”薛清雅鄙视的看了张石川一眼,拉着同样一脸苦逼的王钧率先走了。
“那……川哥,我们上柱香就回来。哥你等我……”吴莺儿还没说完已经被赵娥拉走了。
切!你们想生儿子还不得靠我?烧什么香?封建迷信害人啊!张石川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把众人都打发走了,又吐出一口烟,索性枕着胳膊躺在了石凳上。九月的扬州还有些热,张石川躺在绿树遮掩的石凳上,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锤……锤子哥?”一个女声传入耳中。
“认错人了!”迷迷糊糊的张石川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真的是锤子哥!”那女声又喊了一嗓子,语气中有些惊喜。
“锤你妹!你才是锤子,你全家都是锤子!”张石川没好气的翻了个身,可石凳狭窄,他这一翻身噗通一下掉到了地上。
“哈,锤子哥!真的是你!”
张石川从地上爬起来睁开迷蒙的双眼,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少女正看着自己。“你认错人了大姐!能不能别这样?要搭讪你这套路也太俗了吧!”
“你不记得我了啊?我是花琪啊!”
“什么花脐,还圆脐呢,你当你是螃蟹?认错人了妹子。”
张石川见女孩面容姣好,看着又似乎有些眼熟,但是扬州府他可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啊。可也不好意思责怪了,只想打发走了接着睡。
“五十二年,顺天府大牢,花四爷,你的炸药……”花琪见张石川似乎还没睡醒,又说道。
“顺天府大牢,炸药……卧槽,你是男装大佬!”
张石川顿时想起来了,这不是男装大佬,那个什么花四爷的女儿吗!当初赵元化犯了事儿为了就他张石川做炸药和白莲教的人合伙救出了花四爷和赵元化,这一晃四年过去了,那个爱哭鼻子的男装大佬也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什么男装大佬啊!人家叫花琪!”花琪听到男装大佬四个字也是俏脸一红。“锤子哥,你怎么到扬州了?”
张石川也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花姑娘……呃……”
叫出来花姑娘张石川突然有了种怪怪的感觉。
花琪噗嗤一笑:“锤子哥若是不见外,叫我琪儿吧。我爹就这么叫的。”
“咳咳,能不能别叫锤子哥了,鄙姓张,名石川,不知花四爷这些年可好?”
虽然刚救出他们的时候张石川不愿意跟白莲教的人扯上一点关系,可四年过去了,又是在离着京师两千里之外的扬州看见了故人,张石川也觉得有点亲切,也就不再隐姓埋名了。
“张石川?你是张石川?”哪知道花琪听了张石川自报家门之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呃,正是鄙人……花姑娘……琪儿听说过我?”张石川被搞得莫名其妙。
“哎呀你等着,我去叫我爹来!”花琪说着一路小跑着去了。
“啥情况啊?”张石川摸了摸脑袋瓢。
没一会儿的功夫,花琪去而复返,带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左脸从眼角到嘴角一条长长的疤痕让张石川记忆犹新:花四爷。
“恩公,好久不见了!”花四爷一躬到地。
“哈哈,什么恩公不恩公的,花四爷可别这样,不敢当不敢当。”张石川忙还了一礼。
“救命之恩怎敢忘却!恩公真的就是张石川?唐山镇的张石川?”花四爷追问道。
“呃,确实叫张石川,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不少,不过要说道唐山镇,应该就我一个叫张石川的了。花四爷怎么来扬州了?”
“快别叫花四爷,跟恩公可不敢当什么四爷。我叫花青松,这是小女花琪……张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场所,若是方便,还请移步往禅房一叙?”
“也好。”毕竟顺天府劫牢的事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里又是扬州,花青松毕竟也算个老相识,张石川也就跟着花青松进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来到禅房内坐了,花青松一拱手道:“京师一别四年有余,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恩公了,真是幸会。”
“咳咳,别恩公不恩公的了,那次的事儿我帮了你们,你们也帮了我救出我赵叔,谁也不亏欠谁的。花四爷……大叔叫我小川就是了。”
“哈哈,好,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真没想到当初救了我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张石川!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么多大事来。”
“啊?我干啥了?”张石川一愣。
“你不是安置了几万保定府的流民吗?这还不算大事?那些流民说起你来可都挑大拇指,打心里头感激你呢。”花琪插嘴道。
“实不相瞒,我是白莲圣教在直隶的大掌柜,沧州府也有我教许多教众,其中有些人随着流民一起到了唐山镇,所以镇子上的事我也知道不少。我要在这里代沧州的父老乡亲谢过小川了!”花青松说着又是一揖。
张石川忙又还礼:“都是分内的事儿,我总不能看着这么多相亲父老流落街头忍饥挨饿吧,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花……我还是叫你花四爷吧。花四爷这些年可好?怎么流落到扬州府了?”
“嗨,自从那次被抓我就在清廷鹰犬那里挂了名了,你也知道,我这脸上有记号,再容易辨认不过了。在直隶不好呆下去,这些年一直在江南和两广走动。小川怎么也到了扬州?”花青松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说道。
“原来如此。我此次是要去江宁拜访一位故人的,只是路过扬州,久闻栖灵寺大名,既然到了扬州自然要瞻仰一番。”
“果然是缘分啊。小川,我给你引荐本寺一位高僧你可愿意?”花青松说道。
“高僧?”张石川并不信佛,对于高僧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似乎觉得就这么拒绝了也实在不礼貌,于是说道:“那就麻烦四爷了。”
又换了一间禅房,张石川见到了花青松口中的高僧。老和尚胡须花白,看起来怎么也有七十多岁的年纪了,精神却还健硕,可最惹眼的是他脸上的一道疤,只要一看就知道那是一道刀疤,从右眼额头到颧骨,再仔细一看,老和尚的右眼也是瞎的。
“阿弥陀佛,老衲晦明见过张大人。张大人请坐。”晦明老和尚单掌立于胸前念了声佛号说道。
“老法师好。”看来这老和尚也是听说过自己了,一张口就张大人。
难道这老和尚也是白莲教的人?脸上还有伤,难道是个深藏不漏的武功高手?就听说过什么少林峨眉武当,没听说过扬州还有个什么门派啊……张石川胡思乱想着坐了下来。
“张大人一路辛苦了,请用杯粗茶。张大人年纪轻轻就能一心为民,老衲钦服得很,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请用茶。”
“大师太客气了,我只是尽我力所能及之力罢了。”
寒暄了两句,晦明问道:“不知张大人此次在扬州游历,对扬州之历史掌故可有些了解?”
“只是略知一二,这扬州自古就是天下一等一繁华之所在,天下富商巨贾云集于此,此次亲眼见了果然名不虚传,让张某大开眼界了。”
“张大人可知道七十年前,这扬州却是一片修罗场?”晦明又问道。
“七十年前?”张石川一愣,七十年前,那应该是顺治朝,清兵刚刚入关不久,随即他明白了晦明所指:“大师指的是扬州十日?”
“没错。看来张大人也知道。”
“唉,几千年历史改朝换代,受苦流血最多的还是普通百姓啊。”张石川叹了口气说道。
对于那会儿清军的屠城张石川还是知道的,尤其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在鹿鼎记里出现过的惨案。
“八十万无辜百姓的生命啊……”晦明也叹了口气说道。
“八十万?”
对于八十万这个数字张石川是不大相信的。毕竟现在的京师城中也才五六十万的人口,扬州城再如何繁华,还能比得了京师不成?真能有八十万人口?但是他又不好开口质疑。
“老衲就是七十余年前那场浩劫的亲历者。当时我只是个才足月的婴儿,被清兵一刀砍了丢在尸堆中不管生死,还是后来我师父带着一众僧人焚烧掩埋尸体的时候发现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救下了我,养在寺中……”
张石川这才明白,原来晦明是扬州十日的幸存者。不过头次谋面他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是要让自己跟着他们一起反清复明?拉自己入白莲教?开什么玩笑,康乾盛世造反玩儿?
于是张石川点了点头说道:“好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只希望那些七十年前冤死的人们能够安息吧。也希望再不要生什么祸端祸及百姓,如此就是老天有眼,佛祖保佑了。”
“张大人所言甚是!若是真的天下太平无事那才是百姓之福,苍生之幸!只是这些旧事不该被遗忘,我们应该以史为鉴。”
“这个自然。”张石川实在不知道该怎接了,也不知道这老和尚接下来要说什么,正在这时,禅房外传来吵闹声。
“放我们进去,我们张大人在你这庙里让人拐了!”
“什么没有的事儿?若是没有,赶紧让我们进去看个究竟!”
张石川心里一喜,赵大勇他们找来了,忙起身道:“我的朋友找我来了,大师稍等,我去看看。”
来到外头,果然一行人都在院子里呢,赵大勇一边吵吵着一边就要往里冲。
“老赵,我在这呢,我没事儿,别吵吵了。”张石川说道。
“哎哟我说川哥,你能不能靠谱点?也老大不小的了,自己还能跑丢?”
“哥!你不是说在那等着我们吗,怎么转出来你就没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坏人怎么样了呢!”
“哎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碰见个熟人,说了两句话。行了,你们烧完香了?那咱们回去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张石川又进去跟晦明和花青松告了罪,只说有女眷不方便久留,就带着人回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