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平土垌的黎人和五牛寨的金门人又差点打了起来,这回不是因为什么蛊毒和地租了,而是为了张石川。
用鸦片治好了平土垌的患者之后,符藤带着人扛着礼物来答谢张石川了,并且准备邀请张石川他们去平土垌住上几日。然而,喝多了的张石川还没睡醒。
“张大人昨日吃多了酒还在休息中,况且他的腿伤还没好,不好挪动!”
“你们分明是把张大人藏起了不给我们见!”
眼看着外头剑拔弩张,史安把张石川摇醒了:“川哥,别睡了!”
“啊,这才几点啊?要吃中饭了吗……我再睡会儿,你们先吃……”张石川迷迷糊糊的说道。
“外面又要打起来了!”
“啊?”张石川这才清醒了:“咋又打起来了?”
史安和赵大勇两人架着张石川出来了,问清缘由张石川哭笑不得:“你们能不能别像小孩儿一样啊!”
可是一边要留,一边非得请,两边都不肯退步,张石川苦笑说道:“我先在五牛寨住两天,等腿脚方便了再去你们平土垌做客,这些礼物就算了吧……”
“那不行,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张大人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
“得,收了!把枪都放下,把弩也都放下……”
终于安抚好了两边的人,张石川摇头苦笑:这群黎人也好金门人也好,其实都很朴实的,你对他一分的好,他就会敬你三分,可为什么彼此之间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张石川腿上的伤又恢复了一些,现在拄着一根竹杖已经可以溜达溜达了。躺了两天早就闷得慌了,忽的一阵歌声传来,张石川爬起来拄着拐杖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小溪边,阿奴解开了头巾披散着及腰长的乌黑秀发站在齐膝深的小溪中正在歪着头洗头。歌声就是从她的小嘴中传出来的。虽然听不懂,但是那曲调和声音好像有种魔力。张石川回到屋里,拿出自己用的香皂又折返回来。
“阿奴,洗头用点这个试试,洗得更干净。”
“哎?川……川哥?”阿奴唬了一跳:“干嘛,这么悄悄的走过来。”
“咳咳,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别的意思……”张石川尴尬的说道。
“这是什么?好香啊!”阿奴接过香皂闻了一下。
“香皂,可以洗头洗脸洗手,你这样,用水打湿了,然后涂在头发上……”
“哇,好香啊!”洗完了头的阿奴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鼻子下面一脸的陶醉。
张石川看着这湿漉漉的小美人也是一脸的陶醉:“你要是喜欢,送你吧!”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我有的是,你别嫌弃是我用过的就好了。”
“真的呀?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川哥!”
“喏,还有这个,也送你。”张石川又递过去一面镜子。
“哎呀,这……这是我吗?这可比水照得清楚多了!”阿奴发现了新宝贝,拿着镜子这边照照,那边瞧瞧,新奇得不得了。“谢谢川哥!”
“咳咳,不客气,那个……阿奴啊,其实,那天……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啊……啊,其实是我不好,阿公都跟我说了,我给你用错了药,还有那鹿血,都是,都是……”阿奴的脸上绯红一片:“川哥,其实你是个好人。”
顺利得到好人卡的张石川也长出一口气,丢开拐杖一屁股坐在岸上的草地上:“你不生我气就好,对了,方才你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
“方才?啊,唱的是我们金门人的歌,是我娘在世时交给我的,叫蝴蝶歌,我娘会唱好多的歌,只可惜我没有都学会娘就去了……”
“呃……那我教你一首歌?”看到自己找的这个话题触及了阿奴的伤心往事,张石川忙转换话题。
“好呀好呀,川哥也会唱歌啊?是什么歌?”阿奴一脸的期待,挨着张石川也坐了下来,那湿漉漉的长发不经意间划过了张石川的脸颊,让他打了个冷战。
“咳咳”张石川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唱道:“美丽的彩虹哟,就在你身旁,希望你能看见哟,长发姑娘……泉水落下像长发,漫山遍野的红茶花;泉水流过我的家,你可曾想起了他……唱完了,好听吗?”
“嗯嗯好听!再唱一遍,一句一句的来!”阿奴乌黑的大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小姑娘悟性很好,没用几遍就学会了,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唱着,好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燕子。好不容易唱累了才又说道:“川哥,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大山外头的世界?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大山呢。”
“好呀,大山外面是更广阔的世界,有平原,有大海,琼州府在一个大海岛上,四周都是海……”
“那……这个岛有多大?”
“骑着快马从东跑到西要用好几天,不过对于海外面的世界,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土地,过了海就是一望无垠的陆地,从南到北,走上几个月都走不到尽头,越往北走天气越冷,那边的冬天会下雪,你没有看到过雪花吧?白色的,到手里就会融化成水。下雪的时候大地上的一切都会被遮掩起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可漂亮了……”
张石川滔滔不绝的对阿奴讲着外面的世界,阿奴听得聚精会神,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或者刻意忽视了天色已晚。
“川哥又在泡妞了!”赵大勇指了指张石川和阿奴的背影对着史安说道。
“没想到四奶奶居然是个苗子。”史安笑道:“川哥这口味是够独特的,大奶奶是个琉球人,这回又……”
“嘿嘿,你不是也听见了吗?人家不是苗子,是瑶子!”
“差不多一个意思!走吧走吧,估计川哥晚上不用吃饭了。”
张石川哪里知道身后有人编排自己?他还在口若先河的和阿奴侃呢。正说得唾沫纷飞,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刚想回头,背后一股大力传来,张石川扑通一声被推进了小溪里。
“呸呸……谁?谁这么讨厌!”张石川爬起来吐了口水草吼道。抹掉了脸上的水才看见,是阿奴的小青梅竹马的情郎,此刻正在和阿奴用瑶语在争执着什么,这是小伙子吃醋了啊……
吵了半天,很显然谈崩了,阿奴甩开小伙子的手扭头就走。“哎,其实我……”
“¥##@%!!”小伙儿大叫一声再次把张石川推进了小溪。
“你大爷!真当老子好欺负啊!你丫被小姑娘踹了还有理了不是?”
张石川挣扎着爬起来刚要发作,阿奴去而复返,两手用力一推把小伙儿也推进了水里,然后又把张石川扶了起来,搀着他一步步的往草屋走去。“韦良胜是个大笨蛋,川哥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其实,我……”张石川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来到自己的院子,史安正坐在外头抽烟呢,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张石川一口烟没吐出来,咳嗽了几声忙迎了上去:“我说川哥,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鸳鸯戏水?还是男烧衣?”
“滚呐!”
“叫你莫咁伤悲,话多情愁无多情配,奴奴情愿为做媒……”史安捏着嗓子操着不标准的粤语唱道。
“川哥,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我改日给你道歉。”阿奴把张石川交到史安手上撒开两条小腿跑了。
“四奶奶跑得真快!这两条小白腿,啧啧啧……嗯难怪川哥要强了人家!”赵大勇若有所思的说道。
“马不停蹄的!你丫再……”
“得,川哥,我错了,我再看就把眼珠子抠出来给你当泡踩,我不看了……”
下了两天的雨,阿奴也两天没有再出现。雨停了,张石川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这次也已经出来太多天了,而且主要目的还没达到,自己还没找到石碌岭呢。
“石碌岭?没听说过……”钱明俊苦苦思索了半晌摇头说道。
“老钱,想得怎么样了?要不要让两个人跟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张石川自然不能忘了还要带这群金门弃民出山呢。
“川哥一番美意自然不能忘记,本来应该直接带着人跟大人出山的,可是毕竟也是百多口子人的生计,且田里的作物也都没有收割,如此就走了实在有点浪费了,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就依川哥所言,先找人陪着大人一起出山,去看看大山外头的世界是否适合我们居住……”
张石川真想直接告诉他:你们这点破旱稻不要也罢了,哥能养活你们,赶紧收拾收拾统统跟我走得了。
可是他知道这群在山里居住了一辈子的金门人不可能就凭自己的几句话就放弃现在的生活。虽然现在的生活并不怎么好,也是他们的生活。
“也好,那就安排人跟我走吧!”
可让张石川没想到的是,要跟着张石川去看外面的世界的人,居然是阿奴!除了阿奴,还有把自己推进水里的小伙韦良胜。
“川哥,我要替乡亲们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吗?”
“这……”张石川看看阿奴,又看看一边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韦良胜,硬着头皮说道:“当然好了,走吧……”
按照和符藤的约定,张石川一行人先去了平土垌。由于多了阿奴和韦良胜,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连赵大勇都不嘻嘻哈哈的说笑了。好在平土垌离着五牛寨并不远走了半日也就到了。符藤带着一群人迎了上来,对于这群朴实的山民来说,来的就是客,更何况张石川还用药治好了他们垌子人的痢疾呢?载歌载舞的欢迎,三色饭、山兰酒、黎歌、鼻箫、口弓。
只可惜张石川这次只带了这么一罐子鸦片,不然他真想沿途给这些黎垌的山民们都留一些。而且他还计划要给全岛的人都接种牛痘呢,所以先要让他们信任自己。“你们垌还有什么病人?我去看看,没准儿我能治好呢。”
“川哥真是好官啊!实不相瞒,我们村还真有些久疾的病患……”
当张石川被带到垌外不远处的几间小茅屋去看了他们的病患之后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张张溃烂的脸和四肢,这特么是麻风病啊……张石川只是在电视剧里见过,可从来没接触过这玩意。这要怎么治?会不会传染……
看着张石川一脸的无奈符藤也并不在意,反而安慰张石川道:“川哥不必放在心上,这疠风本来就是不治之症,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让照顾这些病人的人戴上口罩,还有,等以后我会建一座麻风院,专门收容这些得了病的人,集中到一起去照顾。”
“如此,我替这些人多谢大人了!”古代对待这些得了麻风病的人是很残忍的,多半是赶出村子让其自生自灭,有的地方会直接把得了病的人活活烧死。张石川承诺建麻风院无疑是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住了三天,张石川和平土垌的黎人们也都熟识了,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官架子,又不会满口的之乎者也,说的都是大白话,这些黎人虽然大多只能说几个字几个字的汉话也愿意听张石川在那白呼,说一说山外的世界,告诉他们一些简单的卫生知识,承诺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铁器、盐巴和其他生活用品,还有药材,比如鸦片……
对于鸦片这东西,张石川还是纠结的。这玩意实在是治疗痢疾、腹痛和咳嗽的良药,尤其是对于缺医少药的山区里,更是能治病救人的东西。但是如果控制不住就是害人的毒品,要不要大批量种植,要怎么控制鸦片不被滥用?
“川哥,我觉得既然是能治病救人,就应该种,虽然这玩意也有害,但是您的初衷是好的,而且鸦片确实治好了这么多人的病,我觉得应该种。至于如何控制,是不是应该像在唐山镇那样,不允许私自种植,或者允许种植,但是收获的鸦片必须全额上缴,再由官府往下发放?”
“这事儿事关重大,我再想想吧。如果能控制得住自然是好的,万一失控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让张石川比较郁闷的是对于石碌岭这个地方,坪山垌的人也都摇头表示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什么绿色的石头。这就让他比较郁闷了,明知道有取之不尽的财富就在这里,你却找不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