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张石川这么全心全意的去研究一个东西还是在琉球鼓捣元化一式。
现在有了一整套的团队,张石川就每日在铸造、炮弹、炮闩密封和膛线打磨几处部门之间游走,另外他还得研究发射药和爆炸药的配比。
一个个的问题被解决,但同时更多的问题又出现了,因为口径加大了一倍,膛压更高了,炮管需要铸造的更厚、对炮闩的坚固性要求更高、后坐力也更大了,搞了一门样炮出来,张石川是各种的不满意……
郑?完全认可了日本的山寨火枪和子弹,并且对每支枪二十两银子每发子弹二分的价格表示极度认可,至于用米支付更是符合他的心意,于是琼州府的粮食又富裕起来了。
从研究室出来,张石川满脑子都是三硝基甲苯和硅藻土硝酸甘油的取舍。硝化甘油的烈性更强,三硝基甲苯安全性更高;硝化甘油原料更好取得,三硝基甲苯更好储存和运输,总的来说,两者各有利弊。
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突然发现街上有个身影那么熟悉。
“川哥,那个排队买羊肉串的是花姑娘吧?”赵大勇问道。
“啊,还真是!”张石川走过去:“琪儿!”
“哟,川哥啊!”花琪也有些意外。
“怎么,你们还在琼州府?花四爷呢?”
自从去年花青松来琼州府找张石川买枪张石川没有答应,又跟他们辩论了一天的宗教信仰后张石川就带着人去打日本了,他本以为花青松他们已经回大清了。
“我爹回去了,我没回。我想好好看看你的琼州府到底有多少新奇东西,所以就留下来了,川哥不介意吧?”
“啊,不介意,欢迎还来不及呢。也不告诉我一下让我给你安排食宿。”
“哈,我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安排什么?自己还不能照顾自己?再说,这样也自在不是。”花琪一笑说道。
“额,好吧,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就去府衙找我吧。在琼州府都看到什么新鲜的了,有没有什么意见建议之类的?”
正说话间,街上有人听得花琪叫川哥,又听张石川说知府衙门,再看到张石川脸上一个王字便问道:“你是咱琼州百姓的川哥?”
“啊,正是……”
然后乌泱围上来一群人……
有嘘寒问暖的,有想要参军的,有想开作坊的,还有抱怨说娶不上媳妇的……
“娶不上媳妇买个女倭奴回来吗!”张石川一一作答。
眼见街上的人聚得越来越多,张石川只能一抱拳:“诸位相亲,还有些俗务缠身,大伙有事可以写信给我,也可以去府衙找我,今日我就不奉陪了,告辞告辞……”
说罢招呼着赵大勇和花琪就走,好在这群百姓还是比后世脑残追星粉们素质高,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在原地和他们挥手告别。
“还没说都有什么建议呢?”张石川又问花琪。他还是很想知道一个外来人眼中的琼州府是什么样的。
“啊,我一个野丫头哪儿敢有什么建议?不过我倒是觉得琼州府和别处大不同的。”
“哦?说来听听?”
“比如琼州府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上学念书,学堂里教的又都是些大白话的知识,没有什么之乎者也,我也能听懂。我现在晚上都去夜校上课呢!还有那个医学院,居然用针线……”花琪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眼见又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张石川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刚才看你在那买东西,可是还没吃饭?不如咱们一起去吃个海鲜锅子吧?我请客。”
“好呀!”
“呃,老赵,你先回去吧,告诉里院不用等我吃饭了。”
“川哥,就你自己,怕是不安全吧?”
“在咱们自己的地头上还有什么不安全的。喂!你笑得这么龌龊干嘛!我是要体察民情,听听花琪姑娘对琼州府有什么看法……”张石川突然心里就没底了。
来至一间酒店,掌柜见是张石川来了忙迎了上来,刚安顿好二人坐了点了酒菜,又进来一行三人,掌柜告了声罪又去迎客了。
不一时酒菜端上来,二人边说边聊,而花琪总是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做在旁边一桌的三人。
“川哥,我吃饱了,咱们走吧。”花琪突然说道。
“啥?清蒸石斑还没上呢,再说你也没吃几口啊!我这还有一大堆话想跟你说呢……”
“真的吃饱了,有话等回去再说吧!”花琪说着一面给张石川打眼色。
顺着花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后进来的那三个带着斗笠的汉子都在偷偷打量自己,还没等明白过来,张石川已经被花琪拉了起来。
就在二人刚站起身来,那三个汉子也站了起来。
“你是张石川?”
“正是……你们?”
“纳命来!”寒光一闪,为首一个汉子突然从袖子里拽出巴掌长短的一把匕首刺向了张石川。
花琪早有防备,一把推开了张石川,胳膊上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另外两个大汉也都从袖子里摸出匕首朝张石川扑了过来。
花琪也顾不上许多,端起桌上的海杂鱼锅子就朝三人泼了过去。刚端上来的锅子还有八九十度的温度,三人忙抬胳膊挡住头脸,也被鱼汤烫得哇哇怪叫。
花琪又一把掀翻了桌子,从靴子里摸出一根双节棍来。
“川哥快躲起来!”花琪把双节棍舞动得密不透风。
张石川这才如梦初醒,忙往后面爬了几步。
“小丫头,我们诛杀逆贼,知趣的赶紧滚到一边去,别以为你拿着跟小棍子就能怎么样!”为首的汉子晃了晃匕首说道。
花琪并不答话,而是往后退了一步,顺势踢开了身旁的板凳。三人做半圆将花琪和她身后的张石川围了起来。
在后厨忙活着的掌柜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一见这场景喊了一声可了不得了又跑进了后厨。
一分神的功夫,为首的汉子已经摘掉了头上的斗笠丢向花琪。
花琪一躲闪漏出了个破绽,那大汉一刀就刺了出来。
花琪甩出双节棍,正抽在大汉手腕上,大汉吃痛匕首跌落地下。
“并肩子上!”大汉抄起一把椅子轮向花琪。
花琪身后是张石川,不敢躲闪,只能用胳膊护住了头。椅子势大力沉,砸得花琪往后退了两步,而旁边两个汉子的匕首也刺了出来。
花琪无法招架,只得借着椅子一砸之力顺势夺过了刀锋,一打滚已经滚出了一米开外。
三人见花琪让开了,只留一人继续挥刀刺向花琪,另外两人直奔张石川而来。
“川哥快跑。”花琪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翻手双节棍甩出抽在逼过来的汉子脑门上,转身又要去救张石川。
张石川也没有坐以待毙,将桌子上的茶壶、筷子筒一股脑的丢向两人,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为啥出门不带枪!
花琪刚想上去帮张石川,那脑袋挨了一棒子的汉子又从她身后一刀刺来,花琪一扭腰,堪堪避过,衣服被划开了半尺长的口子。
那边张石川举起一把椅子胡乱的轮着,另外两个人倒也一时无法近身。
就在这时呼啦从后厨窜出来四个人,赫然是饭店的掌柜、伙计以及厨子。四人拿着菜刀擀面杖炒菜铲朝着三人就打了过去:“这三人是来行次川哥的!砍死他们!”
“接招!”一个袋子飞向了为首的汉子。
汉子下意识的用匕首一刺,哪知道那是半袋子麦粉,这一刺之下顿时袋子被扎了个大窟窿,里面的麦粉洒了出来。几个汉子都是下意识的一挡脸。
花琪抓住这个档口一棍子抽在为首汉子后脑勺上,又飞起一脚踹着另一个汉子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一条壮实的大腿就这么被踹断了。
掌柜带着橱子小二们也是一拥而上,开始痛打落水狗。
不一会儿浑身是面粉和血的三个汉子就被放倒在地了,张石川让人把他们捆了起来,急着问花琪:“琪姑娘,你胳膊上的伤……”
“不碍事。”花琪揭开被血浸湿了的衣袖看了下:“老板,你这有没有针线,借我用一下。”
“别闹了,这可不行,针线需要消毒,当心感染了!跟我回府衙!掌柜,麻烦把这三人看住了,找治安部或者乡勇的人来把他们送到府衙去,我先回府了。”
回到府衙众人见一身面粉的张石川带着衣服上都是血迹的花琪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赵大勇,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怪我,怪我,总以为在琼州府没事儿呢。下次出门一定带枪……”张石川安慰众人道。
让小林子给花琪缝合伤口,又让人带着花琪往内院去洗漱一下找件合适的衣服给她换上了。
就这当口,一群拿着锄头扁担的百姓已经用竹杠抬着被捆成粽子的三个刺客来到了府衙。
草草审问了几句,只是说是朝廷派来暗杀张石川的,他们三人是一组,是康熙收买的江湖人士,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混迹在琼州府,就不得而知了。
问了个大概,张石川来到内宅,一则让媳妇们放心,一则对花琪表示一下谢意。
花琪已经包扎好了,换了一身赵娥的衣服正在和她们聊天。
看到张石川进来,再三确认他没受伤之后媳妇们开始了对张石川的批判:就知道泡妞把妹,把老赵都轰走了,出事儿了吧!要不是人家花琪姑娘……
学乖了的张石川并没有分辨,而是虚心承认错误,倒是花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批判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张石川不辩解倒是没意思了。
张石川这才问花琪:“你是怎么发现这三个人有问题的?”
花琪一笑说道:“其实他们三个人跟了咱们一段路了,只是你没发现。等你点完菜他们才跟进来。
他们点菜的口音又是关外口音,斗笠压得那么低,手上一个个青筋暴突,明显是练家子,虽然带着斗笠,但是也能见到头皮的清茬是刚剃过的,肯定是刚到琼州府不久……”
花琪说了一大堆可疑之处听得众人都不住称奇,想不到这二十来岁的小丫头心思这么缜密。
“哈哈,这算不得什么,你们谁若是像做贼一样被满清朝廷追了十几年这些事你们也一眼就能看出来。”花琪笑道。
“呃……”张石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小丫头确实是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了,阅历可比自己丰富得多。“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双节棍?”
花琪从靴子筒里拽出了双节棍递给张石川。
张石川有模有样的比划了两下,给了自己一棍子后才捂着脸还给了花琪。
花琪噗嗤一笑:“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嗯,不过这小木棍杀伤力不足啊。”
“总不能随身带着把剑吧?太显眼了。这个带起来方便又轻巧。”
“我送你把手枪吧,也不太重,带着方便。你一个姑娘家的行走江湖还是有个防身的家伙好。”
不一会儿,有人拿着一只小巧的新式左轮手枪和一盒子弹来了。
“这是新出的火铳,更小巧,适合女人用……”张石川教花琪怎么上子弹怎么瞄准射击。
“这子弹这么小,能顶用?”看着还没有自己小拇指大的子弹花琪说道。
“大骡子大马一枪打不死,打人问题不大……”
“又送我礼物,多不好意思。”
“哎呀不好意思啥!要不是你,这家伙还能站在这说话?”赵娥说道。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花琪摆弄着手枪说道:“叨扰半日了,我也该走了。改日再来拜会姐姐妹妹们吧。”
“哎,那怎么行,花姐身上有伤呢,回去了没个人照应多不方便,再说若是那三个歹人的同伙找你去寻仇可不麻烦!你要是觉得没什么不方便,就先在这住下来,反正房子有的是。”赵娥说道。
“是啊是啊花姐,再多给我们讲讲你走南闯北的故事……”阿奴也说道。
思戸金也极力挽留。最后,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张石川。
“咳咳,先养养伤,等伤好了再说吧。”张石川其实是怕花琪跟他的老婆孩子们宣扬什么白莲教教义。虽然他自信可以驳倒那些漏洞百出的教条,但是毕竟他在内宅呆着的时间不多。
“那……我就打扰了。”
“那个,金金,告诉厨房置办一桌饭菜吧,方才我们刚吃了两口就被琪姑娘给泼了,现在还饿着呢。琪姑娘,走,趁这空我教你怎么射击。”
“人家胳膊上还有伤呢!”思戸金说道。
“不妨事。”
来到院子里见到了小子弹的威力之后花琪也有些咋舌,看着张石川欲言又止的表情说道:“川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啊,哈哈,没有。”
“有就说呗。”
“其实我是不想你和我的家人们说教。”
“哦~你觉得我能说得动他们吗?”花琪莞尔一笑反问道。
“这个……不是怕麻烦吗。”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琼州府的百姓们最信的还是你。上次川哥说的那些话回去我思量了好些天,确实,既然迷了和老母无所不能,又受到这么多人的香火供奉,为何还要看着他的信徒们受苦呢?我觉得你说得对,信神佛不如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