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大约用了一个多时辰,马车就驶到了山阳县城下。
此时已是巳时,正是入城人多之际。
防止马车撞人,宁正下车牵马入城。
丰阳塔作为山阳极为有名的建筑,只是询问了两个路人便问出了丰阳塔所在。
有了丰阳塔这个明显的坐标,宁正很轻松便找到了贝府。
悄悄围着贝府转了一圈,宁正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讲道理作为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应该越隐蔽越好,可这贝府不管从哪一方面都和隐蔽无关。
哪怕那所谓的秘密藏在井内,可作为存放地的贝府主人说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贝府是个比长乐赌坊还要庞大的存在,不然贝府主人除非脑子有问题,否则不会做把火药桶放家里的行为。
‘长乐赌坊、贝府,长乐赌坊、贝府!’
默默念了两遍,宁正想要找出两者之间的联系。
不断想到什么,然后又被他自己否定。
就在宁正想着的时候,一个少女的声音从院墙内传了出来。
“哎,咱们小少爷又生病了,咱们这命苦的小少爷啊!”
等少女说完,一个比她声音略显成熟的女声答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老爷家财万贯,想来小少爷的病用不了几天就能治好。”
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后,宁正便轻轻一跃上了墙头。
没有遮挡物后,他也看清了院内聊天的两人。
两个女人从穿着来看应该是府内的丫鬟,至于长相则没什么特别只能说是正常丫鬟的正常水平。
而就在他看着的时候,两个丫鬟中年龄较大的又开口说道。
“这都换了十几个大夫了,每次都是刚治好,没过几天又犯了。要我说啊这定是老爷当讼师的报应,不过把报应应在小少爷身上,这真是!”
“......”
有了偷听八卦的机会,宁正自然不会错过。
完完整整的将两人的聊天听完后,宁正决定进入贝府查看一翻。
至于以什么理由进去,两个丫鬟都给找好了,他也不用另寻身份。
找地方换上人皮面具,又走到一家药铺借了大夫的一身行头。
作为门内少有的闲人,识药和看病宁正大多明白一点,所以倒不算是完全假装。
大夫的身份使得宁正十分轻松便进入了贝府。
跟着下人前往侧厅,在见过长的又瘦又高的贝府管家后,才又在对方的带领下前往贝府小少爷的院子。
边走瘦高的管家边对宁正问道。
“贾大夫,我们小少爷的病找了十几名大夫也一直没有好转,不知你有几成把握治好我们小少爷?”
有自知之明的宁正没有夸下海口,寻常小病他虽然有把握治好,可像这种十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治好。
不过宁正虽然没把握治好,但他却知道江湖上几大名医在哪里,只要贝府当家没有做什么坏事,他还是可以发发慈悲告诉他们该找谁治病。
“老夫也说不好,诸位先生的判断有些杂乱,老夫不好做出结论,不过哪怕在下不能治好贵府的小少爷,但也能给你们寻个去处。”
听多了夸下海口的大夫,这次听到宁正这不背锅的回答管家愣了一下。
山阳县十多位出名的大夫都已找过,每个人在看过贝府小少爷的病后都认为不是什么大病,这点从他们每次来都能治好也能看出来。
可是当他们走后没多久,贝府小少爷的病就会再次发作,而且出的病还与之前有所区别。
贝府找大夫也从一开始一名一名的找,变成了一次找好几个。
对宁正颇好好感的管家不由自主的对他充满了信任。
“贾大夫你能如此坦然,想必医术定然十分高明,我们小少爷就交给你了。”
感觉担不起的宁正急忙表示接不住锅。
“贵府少爷的病反反复复,老夫猜测定然不是一种病症所致,所以管家对于老夫也别抱有太大期望。”
还没进入院子,宁正就听到院内压着声音的争吵。
通过声音能听出争吵的是来贝府上看病的几名大夫,而他们争吵的内容则是对对方用药的不认同。
古代医疗不发达的时期,每个医生使用的医疗手段和治病方法都不尽相同,这点既有所处地域不同导致用药不同的原因,也有固步自封不相信他人水平的因素。
除了那些真的救人无数的大夫,能够用现实让他们低头外,其他普通一点的大夫都很难得到同行们的认同。
“小少爷的病是风寒所致,所以应该用麻黄、防风加上辅药熬煮,吴大夫你说的什么桂枝、荆芥虽然能治风寒,可你是不是忘了小少爷的年纪,孩童用这两位药的效果并不好。”
“王大夫,治疗脖子以下的病我老吴自认不如你,可脖子以上的病不是我姓吴大吹,我不说能和京城的御医比,至少在这山阳县我谁也不服。你光记得这两位药的效果不好,却忘了用它们发汗较少,小少爷的年纪若是出汗太多,你能保证不会引发新的寒症?”
“......”
争吵声虽然频繁,但吵最激烈的却只有两人。
这两个吴姓王姓大夫对几位药材的选用据理力争,好似用了对方说的那位药就会害人性命一样。
在争吵的过程中,一个声音中满是担忧的老人不停的居中调和。
光从声音中就可听出中年人的担忧。
停在院门口,管家对宁正说道。
“贾大夫请你等一下,我去禀告我们老爷。”
看到宁正点头,管家才独自走进了院子。
过了没一会,管家领着一个身穿绸缎的富家翁走了出来。
大明中期士商等级界限开始模糊,服饰间的区别早已不似明初那般明显。
“古者士之子恒为士,后世商之子方能为士……天下之士多出于商。”
既为商又为士在现在这个时期属于平常之事,更加不该的江湖中人金盆洗手入朝堂也不是没有发生。
刘正风会选择买官,就是因为有着前人的榜样力量,
不过他高估了官位的力量,低估了嵩山派剿灭曲洋的决心,最终也因此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走到宁正面前,管家出声介绍道。
“贾大夫,这就是我家老爷;老爷,这位是贾大夫。”
在管家介绍完,贝老爷上前和宁正热情的说道。
“还望贾大夫能治好小儿的病,如果能治好小老儿定然不吝金银。”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心中把对方划到长乐赌坊一方,但毕竟还没确定,所以宁正也客套的答道。
“贝老爷放心,老夫自当尽力,不过令公子的病看似颇为不凡,能不能治好老夫也不敢保证,还请两位先带我看过小公子。”
“贾大夫请跟我来。”
六七十多岁的‘贾大夫’身体却异常的挺拔,这令一直观察着的贝老爷感觉到了不凡之处,所以他主动领着宁正走向自己儿子的屋子。
院子里还在争吵的大夫们,见贝老爷主动领着人走向小少爷的屋子,脸上都露出了不悦。
他们作为来了贝府好多次的大夫,彼此间都知根知底,今天忽然见到一个完全没见过的大夫,心中那股危机意识立马冒了出来。
由于没见过“老先生”的手段,所以他们也不好上来就进行嘲讽。
默契的停止了争吵,安静的跟着一同走进屋子。
被好几双眼睛盯着的宁正没有露出丝毫的紧张,这在他看来只是小场面而已,哪怕他的医术并不高明,但却不妨碍他散发高冷的气质。
眼力见拉满的管家在宁正快走到床边的时候,主动从一旁搬了个凳子过来。
整理了下衣衫,随后缓缓坐到凳子上。
仔细观察躺在床上的孩童。
小男孩大概五六岁,脸上透露着一股病色,哪怕是普通人看过都能知道这孩子定然是个病秧子。
宁正打量小男孩的同时,小男孩也好奇的盯着宁正。
望闻问切中的望就是观察患者的气色,而这也是宁正最擅长的。
内功只要修炼到一定境界,多少懂得一点用内力疗伤的功夫。
最多是因为对体内经脉和器官的了解深浅不同,从而在疗伤效果方面有好坏之分。
其中自以为是和好心办坏事的典型就是桃谷六仙,
他们虽然武功非常不错,任何一人都能和宁正的师娘宁中则相比,而且还有一套足以击败任何一名一流高手的合击之术,可他们对经脉的了解就极其浅显,甚至可以说是稀里糊涂。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师傅教他们的时候没交明白,还是练那所谓的合击之法将他们给练傻了。
对敌之时一同向敌人体内输入内功真气没问题,谁让那样可以做到干扰对方内力的运转,况且这也是他们合击之术的攻击手段。
可治病疗伤并不是与敌人对决,
他们的内力要是同出一脉倒也不用担心多股真气同时输入,毕竟那样看似是六股真气可实际上进入体内只要经脉没走差是可以汇聚成一股的;
可不巧的是他们六人刚好修炼的是合击之术,而合击之术本身就使得他们内功的行功路线不一致,从而使得他们产生的内力也并不相同;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对令狐冲进行“疗伤”,反而会将令狐冲搞伤的原因。
不过除了内力不同外,还有他们内力输错经脉的原因;
其实只要有一股内力行走的经脉是正确的,那么就会激发令狐冲体内本身的内力,到时候只要六人不是强灌内力,令狐冲就可以主动将其余几股游走不正确的内力顶出身体。
当然以他们六人的性子,如果见到令狐冲的内力反抗,或许会更猛烈的输送内力,到时候的结果只会比原本更惨。
盯着小男孩看了一会,宁正开始让小男孩伸手,他要替对方把脉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先左手,后右手!”
生了不知多少回病的小男孩听话的伸出了手。
手在小男孩左手寸关尺三处轻按,过了一会又变成重按,随着宁正的按压小男孩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几名大夫看到宁正连对孩童用的一指定三关都不会,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他们虽然无法彻底治好小少爷的病,可他们每次却也能临时搞定,这使得这个五六岁的孩子成了他们一条可以长线持有的优质股票。
如果可以他们希望这孩子的病能一直半好不坏,就这样一直拖上个几十年,那样他们也就可以吃几十年的红利。
别说什么慈悲心肠,能开的起大药铺的人,他们首先是商人,随后才是大夫。
自以为明白宁正的水平,使得他们不在担心。
陆续走出屋子,他们开始继续争吵起该用什么药。
为小男孩把过脉后,宁正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正常来说小孩子一般都是肝常有余脾常不足,心常有余肾肺常不足,而这贝府小少爷竟然五行皆不足。
‘难道是这姓贝的自己造孽太深?还是他孩子被什么人用内家功夫伤了器官?’
像小男孩的情况,
如果是天生如此,那可以说是百万里无一的情况;
若是说被人打伤导致伤成这样,那也能算的上十万里无一。
天生如此不是说真的就只有几个人像他这样,只是说天生这样的几乎很难活到小男孩这个岁数,能像他这样几乎是天大的运气。
而如果是被人打成这样的话,那这个孩子起码还能获得十几二十年,只不过这十几二十年肯定不好过就对了。
当然这都是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如果有高人帮助传小男孩一门能改善身体的武学,那么说不定小男孩能养好身子,然后可以痛痛快快的活个几十年。
宁正虽然不是高人,可是他却有能改善这个孩子身体的武学,而且还不止一门。
站在宁正身后的贝老爷见宁正收回手后一直不说话,就有些焦急的问道。
“贾大夫不知我儿的病怎么样?是不是像诸位大夫说的是小问题?”
有能救人的武学,但宁正却不知该不该教,毕竟他已经认定这个贝老爷是个有问题的人。
孩子或许无辜,可他的父母却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