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千金》的最后一场戏,也是电影当中不可忽视的一场重头戏。
于诺失踪,经过了半个月的搜寻,警察在海边捞到了于诺的尸骨,因为在海里泡的时间太长跟被海里的生物啃食,尸体早已面目全非。
徐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于诺宣布死讯的那天,便跟着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于诺的家人将于诺的尸骨认领了回去,火化埋葬在青山公墓里。
而这时,画面跳跃至2个月后,江南某个小城里,一顶花轿从河的那一边一路抬过来,出现在杨柳依依的河岸边,某栋老宅院的影子渐渐钻入画面。
院门前,徐阅一身大红喜庆新郎装扮,他站在院门前,背后是古铜脱落的旧时宅院,斑驳的红漆是岁月留下的光影。
他就站在院门前,看着那一顶花轿摇摇晃晃的抬过来,像是那花轿里装载的是他的前半生。
他亲自掀开花轿门帘,握着那个虚无的于诺的手缓步而出,然后一步步坚定的踏入宅院里,穿着新郎的礼服,一个人,走入两个人相互缔结的婚姻盟约里。
对于徐阅来说,这不仅仅是他与于诺的婚礼,而是他此生的信仰与全部的爱。
我们歌颂爱情,以虔诚,以衷心,以热烈,以生命,于是当相爱穿越生命,我们需要缔结生与死的那张契约,将满篇的爱情史诗,烙印在那薄薄的一页纸面上。
这大概是《一诺千金》这部电影想要传递给观影人的全部意义。
封蜜已经可以想象,若是这部电影播出,将会获得怎样的成功,那或许会是徐子卿电影史上又一里程碑式的巨作,而对于他本人而言,也许比起电影即将到来的大获成功,或许,电影会否成功,已然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凤冠霞帔,封蜜从未想过,她第一次穿这种中式喜服,竟然不是在自己的婚礼上。
当化好妆,换完衣服从试衣间而出,别说其余工作人员,就连她这个当事人都有些怔楞。
“天哪!蜜蜜,你美的我是个男人都想把你娶回家好吗!?”
一身凤冠霞帔,厚重的喜服足足有好几件,从里衣到最外面的喜服,宽大的袖口上绣着金丝绣线,一只只白色的和平鸽像是要展翅欲飞,领口采用了旗袍的样式,用四颗玉扣做点缀装饰,下摆处,顺着金丝绣线与白色和平鸽款款而下,两只金色的鸳鸯像是要腾空而起,那逼真的样式,甚至连眼珠子都炯炯有神。
更别提封蜜头顶着凤冠,一双唇不点自朱,嫣红的唇彩像是在引的人一亲芳泽,她的眼尾处被扫上了一层桃花色,尾部被刻意拉长,显得一双眼又娇又媚。
此刻,她双手交叠放于腹部,一副规规矩矩羞怯垂眸的样貌,当真如同一个待嫁的新娘。
“天哪天哪,我要晕过去了,谁来扶扶我!”
乐儿还在大呼小叫,几乎是夸张的手舞足蹈,倒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深海,惊醒了周围一片工作人员。
“噗嗤——”封蜜本有些紧张的心情,被她这般活宝的模样笑哭,倒是全然没有感觉了。
“你啊——”弹了小丫头的额头一记,封蜜当真是哭笑不得。
“换好了?”许是看到这边的动静,徐子卿款步而来,在见到眼前的封蜜时,也有几分愣神,那眼眸似乎恍惚了下,快的让封蜜几乎以为是错觉,“……很好!”
他的语气似乎有几分艰涩,看着封蜜的眸光也有几分意味不明,深的像是一汪无法窥知的深海,“我果然没有挑错人……你跟年轻时的她,真的很像……”
“……”封蜜保持沉默,只是心情也不复适才的明媚。
这套喜服,据说是徐子卿提前半年就去订制的,而订制一套凤冠霞帔,若是一百个绣娘同时加工,最少也要三个月,而在这其中耗费的工时钱财等等,更是不计其数。
特别是这套喜服上面有将近上百只大小不等的和平鸽,光是手工缝制的工程,就是十分浩大。而这仅仅只是因为于诺喜欢和平鸽,所以徐子卿便将这上百只和平鸽绣在了喜服上,其中不乏明线与暗线,这一套凤冠霞帔的价值,怕是早已超越千万。
用价值千万,去订制一套戏中用的道具服,如果是旁人,怕是怎么都不能理解。
封蜜忽然有些感叹,这世间最怕的不过是情痴。
《一诺千金》第四百二十一场戏,工作组提前扫清场地,道具组早已将现场布置完毕。
摄影机开始工作,长镜头慢慢切换,空间仿佛被无限制拉长。
杨柳依依,晓风拂面,片片春光里,柳叶轻摆间,一幕红色忽然钻入画面里。
天,微蓝,云层间穿出阳光,像是那清晨的第一道破晓。
一顶花轿,由四个身穿红服的轿夫不疾不徐的抬来,花轿晃晃悠悠,一摇一晃间,像是有波浪在心底缓缓泛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绿荫幽幽,古朴的青石板路,青苔是岁月留下的年轮,攀附而上的爬山虎转过了一圈又一圈的年岁,是记忆里最美好的光景。
路的这一头,庭院深深,古老的院落门前,门环惹铜绿,脱落了碧彩颜色,像是时光里的缩影。
一身大红新郎喜服,徐阅孤身一人站立在这一头,身后的阴影被光线拉的很长很长。
他的轮廓坚毅,双目却含满了柔情,他的目光跟随着那越渐越近的那顶花轿。
随着花轿在视野里越来越近,他在宽大喜服下紧握的手掌,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张着唇,他欲唤出那个名字,然而看着那紧闭的轿帘,他忽然克制住了那股冲动。
仿佛是将近一个小时的画面,对于徐阅来说,当花轿出现在视野的那一头,当花轿落在院落前的这一刻,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他居然足足用了半生的力气。
然而,此刻,他终于娶到她了,她终于,成为了他的。
花轿停下,轿夫离开,画面里,只剩下他跟那顶花轿。
轿帘未动,安安静静的与空气争辉。
仿佛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徐阅缓缓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很慢,一步,两步,慢的像是慢镜头,让人能看清他那一步步的悲怆与喜悦,那般矛盾的展现在一个人的身上,然而他的步伐却是缓慢却仓促的,昭示了他的迫不及待。
摄影机后,徐子卿满意的看着秦彻的表演方法,这一场戏封蜜只负责做一个道具,对话由后期完成,而所有对话独白也好,就像是一场秦彻单方面的戏份,故而秦彻如何表现这一场戏,尤为关键。
按照《一诺千金》的原来剧情,这场戏应该是徐阅上前掀轿帘,将‘于诺’迎出,那么剧情便跟着结束了。
但是他突发奇想,将这幕戏改动了一下。
于诺已死,徐阅与于诺结婚,也就是与一个不存在的空气结婚,这是一个只有新郎没有新娘的婚礼,徐子卿准备将这个只有新郎没有新娘的婚礼进行下去,直到婚礼完成。
而全程,秦彻虽然是跟封蜜对戏,却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因为于诺已死,所以跟他结婚的于诺只是徐阅幻想出来的于诺。
在拍这幕戏前,徐子卿还与秦彻交谈了一下,却没想到秦彻完成的比他要求的更好,影帝不愧就是影帝。
脚步终于停止在花轿前,徐阅伸手,将轿帘缓缓掀开——
花轿内,‘于诺’正俏生生的坐在里面,她早已掀开了红盖头,那张脸因为妆容点缀,鲜艳的堪比怒放的蔷薇花,美丽的另他不敢直视。
他的眸光恍惚了下,眼瞳里倒映着‘于诺’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恍恍惚惚间,另一张面孔与这张容颜重合在一起。
年少青葱的于诺,是学生时代少年们争相追逐的校花……而今,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妻。
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伸去,徐阅垂眸看向那只素白的柔夷,它缓缓从那宽大的袖口里伸出,放在了他的手掌心里,古铜与白皙,仿佛是天与地那般理所应当。
徐阅缓慢而坚定的,握住了那只小手,继而,紧紧的十指相扣在一起。
阳光如千万条金丝,从树叶缝隙间密密麻麻穿透而下,映射在脱落了红漆的院门上。
身穿喜服的徐阅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他跨过门槛,右手却紧紧攥着空气……
一路,徐阅牵着‘于诺’,一步步跨入了院门里。
偶尔偏头,徐阅看向身侧的‘于诺’,她始终保持着微笑,幸福完美的笑颜。
在他看过来的同时,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在目之所及院落内那熟悉的一切时,‘于诺’吃惊了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明眸里满满都是惊愕。
春风从树梢间穿来,扬起他额间的碎发一缕,徐阅幸福的笑着,一张轮廓坚毅的俊容仿佛柔软成了水,他的所有欢喜,来自于她的欢喜。
眼前恍恍惚惚的浮现出那年仲夏夜的星辰,星空下的告白。
再然后,时光倒流回去天阳汉高的春游,他说,将来会给她买一个这样的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人生活……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如慢镜头那般播放着,徐阅笑了。
他说,“诺诺,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高兴吗?”
他看到身边于诺甜美的笑颜,她唤他,“阅阅,阿阅,喂,阿阅……”
“阅阅啊……”
镜头捕捉到徐阅那缓缓咧开的笑容,只是他那恍惚的眸光里,一抹晶莹却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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