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的前院留得比一般府邸的院子更大些,用郑哲的话说,这都赶得上小型演武场了。
此时前院里摆了一圈矮桌,都城贵族们都盘腿坐在蒲席上。现在年轻的王上也亲自来了,坐在火塘边主人和尊贵客人的席位上。
仆人陆续端上来了大盘的烤牛肉,这和平时见到的黄牛、水牛不同,它是贡山的“曲阿尼”。这种牛肉质鲜美,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膻味。所以在炙烤的时候,需要更多的技巧和美味的香料。
南诏人有本地的香料,也会从天朝引进那些西域来的调味料,但使用起来,当然不是纯正的天朝风味。
所以今天有来看热闹的,有来拉关系的,有来图新鲜的,也有来享用天朝美食的。
曲笔日拉就是最后一类。
他在开席以前就把肚子吃圆了。
天朝的点心品种太多了,还有很多在南诏见都没见过的坚果。其实大多数天朝人也没见过,这些都是各国贡品,只因为合适长途运输,晁美人给女儿准备了不少。
“闻到这牛肉味就好有胃口啊,我感觉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五岁的曲比日拉大言不惭的说。
回头一看,阿乌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没管那么多,毫不客气的抓起盘子里的坨坨肉就啃。
席上大多数人也像日拉一样,被这特别的烤肉吸引住了,纷纷大快朵颐起来。
郑颢还不知道他们查到的是什么,见杨怀信站在旁边并未出言阻拦,他也就放心把肉递到佑胡亥面前。
一位宫女忙跪下来,用小刀将坨坨肉切成一片片的,整齐的放在佑胡亥面前的盘子里。
等到佑胡亥也将一块肉放在嘴里,并咽了下去,王嵯巅哈哈大笑站起来:
“诸位,大家觉得,这狗肉的味道如何?是不是很香啊?”
“狗肉?王节度,你在胡说些什么?”有人愤怒的质疑,但更多的人开始觉得恐慌和恶心。
有几个女人像被传染了似的,纷纷扣着嗓子眼呕吐起来。
南诏人从不吃狗肉,这是亵渎神灵的事,他们相信,吃了狗肉,厄运很快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郑久赞,这到底是什么肉?你可不要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
段宗榜一脸严肃的站起来,今天他和他两个儿子都来了,那天郑颢帮他赢了王嵯巅,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他目的达到了,内心还是很感激郑颢。
他两个儿子都已经快二十了,穿上礼服,已是气宇不凡的大男人。
今天带来给郑颢认识认识,儿子将来也多些机会。
佑胡亥也懵了,顿时觉得刚刚吞下去的肉,变成了卡在食道里的刺。
滑不下去、拔不出来那种。
今天这肉味道本就特别,他没吃过狗肉,也没法比较。到底是不是狗肉,就靠心中的信念了。
郑颢微笑着站起来:“狗肉?今天这里来了那么多人,都上狗肉,不知需要多少只狗。我们的牛骨就在厨下,不相信的可以亲自去看看。”
王嵯巅冷笑道:“一头牛掺进去几只狗不是什么难事,既然郑久赞邀请我们进去查验......岜漠!”
站在墙边的岜漠手一挥,院子外面进来几个佩刀的亲卫。他们正要沿着墙往里走,阿哲带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慢着,久赞府也不是想怎么搜就怎么搜的,把武器给我卸了!”
阿哲说的南诏话不是很标准,不过,他的意思已经准确表达到了。
岜漠看看大家身上配的腰刀,一狠心,做了个手势,六个亲兵都将腰刀解下来放在地上。
阿哲让开了路。
几个亲兵经过曲比日拉、曲比阿果兄弟面的时候,日拉突然过去拽住一个亲兵的袴袋,叫道:
“我的坚果不见了,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坚果?”
岜漠心里一惊,忙过去帮着那亲兵推开日拉:“小孩子不许捣乱!”
日拉不干了,坐在地上干嚎道:“是他偷了我的坚果,他袴袋里鼓囊囊的,一定是在里面......”
岜漠一边示意那亲兵快走,一边冲日拉凶道:“小孩子捣乱,要被拉出去割鼻子的。”
“我倒要看看,谁敢割我弟弟的鼻子!”曲比阿果挡在岜漠的面前。
亲兵也被郑哲他们拦住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
“今日是久赞大婚,吃好喝好是应该的,连小孩子的零食也要偷,那就太讲不过去了。”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将那几个亲卫的袴袋都拽了下来,绳子系着的口子一拉,几块狗爪、砍碎的狗头骨掉在地上。
离得近的人看到都惊呼起来。
郑哲捡起一个狗爪子示意给大家看:
“贵人请看,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从这些亲兵身上掉出来的。想诬陷诸位贵人吃了狗肉冒犯神灵,居心何在?”
大家都纷纷咒骂起来,好些人都暗暗擦了把汗:还好不是真的!否则连下了地狱都不能超生啊。
郑颢淡淡道:“王节度,你就不想给王上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哼!他们身上带有狗骨,自然该杀。但这并不能代表你们的肉里没有狗肉,王上,您可以让您的人进去查一查。”
王嵯巅按捺住对岜漠的怒火,他还寄希望送酒水进来的人,已经成功将狗肉掺了进去。
南诏人还是喜欢喝南诏的酒,他们嫌天朝的就太淡。所以府里还是在市场上买了不少南诏的酒。
只要查出来那么一星半点狗肉,刚才大家吃到肚子里的,就不知有多少了。
佑胡亥也看出了端倪,冷着脸对王阿约做了个手势。
王上的侍卫排成一队,小跑着进了后面的厨下。
“雪晴,后面都没问题了吧?”躲在内堂柱子后面偷看的李萱儿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送酒的一来,就被阿贤他们抓住了,那包狗肉根本没来得及混进牛肉里。”雪晴笑道: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又检查了所有的牛肉,还给酒水、吃食都验了毒。”
“这个王嵯巅还真是狠,偏要在公主的婚宴上搞事......”
木香气呼呼的说。
李萱儿冷笑道:“他以为我们今天赢了一次,就会掉以轻心,真是愚蠢......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附在木香耳边低语了两句,木香点点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