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姚其实不意外容夫人的话,对于这些暴发户来说,在这种场合上就更不会吝啬金钱,免得被人扣上一个吝啬鬼的名号,这就丢脸了。
对于她而言,要想将这个诊所成功运转起来,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缺的,在普通老百姓那儿亏的钱只能在这儿补回来,当然她也一样会竭诚为其服务。
“我当然知道诸位夫人都不缺钱,但我们诊所所有的收费都是明码标价的,不会随便坑人。”她笑着道。
这话让容夫人以及其他的夫人们都面带微笑,心里对陶姚的好感度倍增,这张小嘴太会说话了。
所以陶姚也趁机说了一遍收费的问题,生产费用其实与前面那些普通人都是一样的,但真正赚的钱是生产后调养身体以及坐月子的钱,这里面有太多文章了,比起普通人,这群人的消费能力都是很强的,所以收费当然贵。
就如那次她在青云镇上为钟秀接生,钟秀是剖腹产,其实只要拆线后完全可以回京城坐月子调养身体,但她硬是在天香楼住了一个月方才动身回京城,那花的钱远不是给她的那七百两银子可比的。
这价钱一出,没有人咋舌,有意向的夫人们还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价格才对得起自家的身份。
容夫人这人一向颇有决断力,于是她第一个开口道,“陶姑娘,我预定一个床位给我儿媳妇,该办什么手续就办什么手续,我相信你和谭夫人都不会骗我。”
“那是当然的,我有好东西哪能不拿来给老姐妹们分享?相信我,选择陶姑娘,你绝对不会后悔的。”谭夫人立即又进行一波宣传。
容夫人也笑眯眯的,“那是,我跟谭夫人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她坑谁都不会坑我们这些老姐妹。”
大家都是青云镇上行商的人,大多都知根知底,有了容夫人第一个报名,随后又有两个人当场报了名,当然观望的人还是有,毕竟儿媳妇或者女儿生产那可是大事,哪能轻易草率做决定?
陶姚一边给她们办手续收定金,一面笑道,“容夫人,谭夫人,秋夫人,这是你们报名的凭证请拿好,还有请让家中的产妇明天就到我这儿来进行产检,关于产检的重要性我就不再重复了,这产检进行得越早越好,这便于我摸清产妇以及胎儿的情况,为将来顺产打下根基。”顿了一会儿,“如果预产期就在这段时间的就要更快,毕竟孩子可是不等人的。”
容夫人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就紧张起来,她的儿媳妇怀孕已经将近九个月了,离生产已经很近了,其实早在这之前她就订下了永安县最好的稳婆九个月的时候过来接生,会突然改变用陶姚,也是因为谭夫人的现身说法,比起有些粗鲁不讲究的稳婆,陶姚显得要讲究得多。
她忙把儿媳妇的情况跟陶姚说了,陶姚听后又问了些她儿媳妇的情况,听完后方才点点头道,“你儿媳妇怀孕期间你照顾得好,这样听来她的身体状况很不错,但明天还是带她过来给我看一看,”顿了一会儿,“嗯,我建议她现在就可以住在诊所里面了,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从镇上到荷花村有段不算短的距离。”
“这么快?”容夫人惊讶道。
看陶姚之前展示的条件,她就知道可以带一个丫鬟来侍候,但是这毕竟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啊。
陶姚又耐心跟她解释这么做的用意,容夫人听后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谭夫人当即拉住容夫人的手道,“你若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着,陶姑娘这儿不方便住,就到我家住,这离得也就不远了,家里的事情暂时可以交给得力的婆子去管,前后估计都不到一个月,若有什么变故,你回去再主持大局也不迟。”
容夫人这才疏展眉头,既然决定要用陶姚,那她就相信陶姚的话,于是下定决心道,“我明儿就送她过来,反正现在我那当家的和儿子走商还没能赶回来,算算时间,孩子最好年前生下来,这样正好赶着过年。”
至于家里的小妾庶子女什么的,她也不怕他们翻了天去,反正怎么样也翻不过她的五指山。
谭夫人和秋夫人的儿媳妇怀孕都才五六个月,这倒是不急着住进来生产,不过她们也还是追问了一些细节问题。
鲍芙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陶姚的面容,这小姑娘认真做事的样子,既让她感动又让她心疼,她也不知道她心疼什么,或者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自己独立谋生吧。
等到陶姚应付完这一群镇上的富户妻且送人离开后,终于能喘口气,她亲自再度给陶姚端了杯水来,脸上还有掩不住的关心,“你这样太累了,这些活可以给别人去干,何必这么累着自己?”
“没事,我都习惯了。”陶姚不好意思地接过鲍芙手中的茶杯,“多谢鲍姨了,你赶紧坐,今儿是让你过来瞧瞧热闹的,可不是让你来给我端茶送水的,这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她可是知道鲍芙是什么身份的,永安侯夫人那可是朝廷一品夫人啊,她何德何能让人家给她来端茶送水?这若是让叶凛知道了,估计又想要手撕她了,这可是人家的亲娘,又不是她的亲娘。
“不过是顺手而为,你这孩子还跟我计较什么。”鲍芙慈祥而和蔼地道,看到谭夫人去送客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在门口又聊上了,于是趁机又问道,“陶姑娘的双亲呢?他们就看着你一个人忙成这样?”
她没有向谭老爷夫妇打听过陶姚的情况,而傅邺跟她说的时候也没有说得很详细,她只知道陶姚是农家女出身,父亲顶多就是个乡下的土财主,不过现在看到了陶姚的真实情况,她又把这脑补给推翻了。
陶姚的出身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低,看她这亲力亲为的样子,父亲不可能是乡下的土财主。
陶姚的眼神随之一黯,想到过世的养父母,她的心头还是盈满感伤,不过她还是不想看到鲍芙同情她的目光,于是她很平静地道:“我爹娘已经过世几年了,我是个孤儿。”
鲍芙闻言,嘴角扬起的淡淡笑容顿时凝窒了,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陶姚会是个孤儿,毕竟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是很阳光很积极向上的,“怎么会?”随后她又忙握住陶姚的手,急切道:“陶姑娘,你别难过,是我不知情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没事,我早就过了悲伤期,只是想到他们生前的音容笑貌心里还有几分难过罢了。”陶姚勉强一笑道,“鲍姨不用自责。”
“你爹娘很幸福,有你这样的好女儿。”鲍芙忍不住感叹道,对于陶姚的特珠情感,她归结为这是个与她失踪了的囡囡差不多岁数的姑娘,她这是移情作用,她想要把心底的那份遗憾通过这种方式去填补。
如果她的囡囡还活在世上,她也希望她能被其他人温柔以待,能过得好吃得饱穿得好,不用沦落到不堪的境地去,这是一个做母亲的最朴素的愿望。
所以她也愿意去善待别人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抱了抱陶姚。
陶姚突然被抱住,身体不由得一僵,她很少跟人如此亲密接触,一时间不太适应,只不过鲍芙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面一样,感到了安全与安心,于是她放松了身体,手也慢慢地环住了鲍芙的腰身,她也很想抱抱这个带给她温暖的女性。
好一会儿,鲍芙才松开了陶姚,“好姑娘,若是可以,我想收你做义女,我……也曾经有个女儿,只不过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弄丢了她……”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眼里也有泪水在打转,“这辈子,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微微吸了吸鼻子,她微昂头不让泪水滴落,然后才绽开一抹带泪的笑容,“我觉得我能与你在这儿相遇,是上天给我俩的缘份,陶姑娘,你……可愿意?”
原本收陶姚为义女,她还想好好再思量的,但是在听闻陶姚是孤儿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与她确认这一份半途而来的亲情,这种急切的心情她无法解释,但她这么做后却觉得心情格外的好以及宁静。
“夭……”正准备进来跟陶姚说话的盛青听到鲍芙的那一番话,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乡下妇人居然要收陶姚当义女?
这是什么节奏啊?她忍不住正经打量起鲍芙来,越看她就越迷惑,其实自打父亲同意她学医后,她也给青云镇上不少富家夫人诊过病,之前那一群来自青云镇上的夫人们,就有一两个是她的老相识了。
与那些人相比,鲍芙显得更为与众不同,仿佛……更贵气。
只不过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扮?她百思不得其解,深怕她这收义女的节奏是不是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可不能让陶姚随便就被人坑进洞里,于是她扬起一抹笑容又再唤了一声,“夭夭。”
陶姚其实也被鲍芙的话可惊到了,她是千想万想也没想过鲍芙要收她当义女,就算再投缘,那也不能随便认义女啊。
永安侯府的千金丢失的事情她第一世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能理解鲍芙失去女儿的心情,但这也不是随便认义女的原因啊。
难道是为了……傅邺那厮?
想到傅邺,她的脸色冷了下来,这想法冒出来之后,她就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除此外,她是找不出堂堂永安侯夫人认她一个乡下村姑当义女的原因,毕竟两人八杆子打不着。
这辈子别说是给傅邺当外室或者当小妾,哪怕是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当正妻,她也是不愿的,世上好男儿千千万,她才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陶姚的脸色变了又变,鲍芙原本十拿九稳的心情顿时变得七上八下,这是……不愿意的意思吗?这种结果不是她乐见的,到底为什么不愿意?
她正想张口问一问,就看到一个少女扬着笑容走进来唤陶姚,她这才知道陶姚居然还有小名,“夭夭是你的小名?”
“嗯。”陶姚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表情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鲍芙,她突然不忍心看到她这表情,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娘给取的,取自《诗经》里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好名字。”鲍芙立即赞道,夭夭有繁盛之意,这应该是陶姚的母亲对她寄予的爱意。对于那个逝去的女人,她突然产生了一股想与她神交的心情来,真希望她还能活着,或许她们会有不少共同的话题。
“你们在聊什么?”盛青装做不知道地插了一嘴,然后手臂自然的圈住陶姚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来,眼前这个妇人有几分可疑,她是不太希望陶姚与她走得太近。
鲍芙没有察觉到盛青的小心思,于是微笑着看向盛青。
陶姚看了看两人,于是给两人做了介绍,盛青到底是晚辈,就算怀疑鲍芙,但还是给她行了个晚辈礼,鲍芙也笑着受了这一礼。
不过,就在鲍芙要开口再提义女的事情,盛青立即就开口说那边的统计出了问题,要陶姚过去看看,卫娘子还在等着的话,这样一来,鲍芙不好再提之前的提议。
陶姚也暗松一口气,她还在想用什么理由婉拒掉这个收义女的提议,不是她对鲍芙有意见,而是她不希望她是因为傅邺才这么做,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那鲍姨,你先坐坐,我过去看看情况。”
“你先去忙吧。”鲍芙温柔地道。
有她这句话,盛青就毫不客气地拉走了陶姚。
鲍芙看着陶姚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时顿觉一片失落,仿佛这孩子离她越来越远,她很想叫住陶姚,但生生止住了这股冲动。
谭夫人急忙进来时,正好看到鲍芙收敛起笑容,浑身都满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心下一惊,生怕鲍芙怪她怠慢之罪,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她忙上前低声道:“叶夫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