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芙被这消息刺激得头晕不已,好在女儿扶着她坐下,不然铁定要出丑。
陶姚一看就知道鲍芙身体不舒服,忙起身站到鲍芙的身后给她按摩着太阳穴,让她能舒服一点,她不是鲍芙,所以这消息于她而言只是意外而已,没有那么大的震撼,再者这时代表亲之间成亲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仔细想想也就那么一回事罢了,听过一耳朵也就算了。
对于自己这种有些游离在外看戏的心态,她还是暗自谴责了一番,可能真是缺少了那十来年的亲情的培养,她真的做不到感同身受地替鲍芙难过,不过她是能理解她的,毕竟把金晴当女儿来养的,肯定想过风光将她嫁出去也不会想着留在自家。
鲍芙缓过来之后,就伸手将给自己揉太阳穴的小女儿拉回身边坐下,还是这个孩子孝顺,她心里对于去世的陶谦夫妇又更为感激了,他们是真的将孩子教得很好,她轻拍女儿的手背道:“娘没事了。”
陶姚看她神色真的好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仍是吩咐一旁的侍女再沏碗热茶来,等茶水奉上,她直接端到鲍芙的面前,“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其实屋里并不冷,隐蔽处都燃着炭盆,可这是女儿的孝心,鲍芙还是很给面子地轻啜了几口,随后挥手让山茶先回去,省得那边见她不在起疑心,她现在正心烦着,还没好怎么面对胃口大的妹妹母女俩。
半晌,她才幽幽地开口,“你小姨她也不知道为何变成这模样?当年她硬要将你表妹养在我的膝下,我看她确实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遂也就认下了,可我是真没想过让你表妹来配你大哥的,我只想着到时候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圆了我与她的这场母女的缘份……”
陶姚静静地听着鲍芙剖解心事,这种心路历程她明白,“娘,哪个少女不怀春?兴许表妹就是这样也未定,再者小姨她或许有误导之责,总之这事情是发生了,你也无须太难过,人各有志,你若无此意,到时候拒了便是……”
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而停下了来,这让听着女儿开解自己的鲍芙猛地抬头看向陶姚,下意识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陶姚的思绪却是回到了第一世时,那会儿她特别讨厌叶凛老是来找傅邺喝酒,这叶凛是见一次讨厌一次,遂曾问过傅邺,“这叶家的大公子是怎么回事?人家在他这年纪早就生子当爹了,他怎么还不娶妻?”她那时候想得简单,只要叶凛成亲了,自然就会少找傅邺,而她也不用老是看到他那张“晚娘”脸。
傅邺当时是怎么答她的,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说,叶凛命不好,一谈亲事就会出事,然后又说是去求过签,说是越晚成亲越吉利的话。
她当时听后后嗤之以鼻,“这种话他也当真?连我听了都觉得不对劲,他不是自诩机智过人吗?还不如一个妇道人家有见识……”
傅邺当即好笑地看着她,“哦,说说你的见识?”
她泠笑道,“这还不容易明白?就是有人不想他那么早成亲罢了,所以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来拖延,这随便想想就能想得明白,偏他还真信这些,真是好笑……”
“不是他信,是他娘信。”傅邺见她说得起劲,故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就是他娘蠢被人骗了呗。”她当时口无遮拦地随便应了一句。
如今想来,再看鲍芙的脸她的脸就有些红,实在是不好意思,那时候她不知道鲍芙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她吐槽起来根本就没有心里压力,如今想来难免汗颜。
鲍芙看到女儿的脸色有些潮红,以为女儿因为屋子温度高不适应而身体不适,遂忙让人将炭盆里的火弄小点,然后再去多开一扇窗让空气更加流通,感觉到屋子里稍凉了一些,她这才着急地道,“囡囡,好些了吗?”
等到鲍芙的手背触到自己的额头,陶姚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讪笑了一下,拉下鲍芙的手,“娘,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我比谁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她是妇产科大夫,哪能轻易让自己生病?
“这就好,这就好……”鲍芙这才放下心来,经过了这一岔,她之前被那震撼消息冲击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陶姚握着鲍芙的手,小心地斟酌了一番,这才问道,“娘,我听说……叶凛……的婚事似乎有些不好的地方……”
鲍芙一听之下,倒也不去挑女儿称呼上的毛病,想到兄妹俩的那些不睦的过往,她只会更心疼女儿,再说女儿问的这话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京城起码大半的人都知道,遂,她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跟女儿说起当初叶凛坠马以及求签的事情。
陶姚仔细地听了,然后很容易就抓住了其中的疑点,心里再细细想了想,这才道:“娘,对那签文你真的相信吗?”
“怎么不信?自那之后,我就不再给你哥议婚,他也就平安无事,再没出过意外,你说这还能有假吗?”鲍芙没有细思就回了这么一句,在她看来这事没有什么值得思疑的地方。
陶姚一看就知道鲍芙直到今天都没有在这事上起过疑心,“娘,如果……是人为的呢?”
“那他图什么?”鲍芙不假思索地就追问了一句,只是话一出口,她瞬间回过味来,瞬间两眼圆睁地看向女儿。
陶姚朝她眨了下眼睛,母女俩一瞬间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那次上香是你小姨极力主张我去求的,还说求了签祈了福以后就能安心,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可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大哥可是她的姨甥啊……”鲍芙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胞妹是如此富有心机之人,之前她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怀疑过,如今再想到山茶回禀的话,突然她想到姨甥女金晴的年龄,瞬间犹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脑海立即清明一片。
金晴还差两年才及笄,京城的贵女大多都是家中娇女,一般要等及笄之后才开始谈婚论嫁,当然也有那些早就看好了对方早早定亲的,可她一直没有表现出要将金晴变成儿媳妇的意思,鲍蓉也不好开口提这个,所以才不想她这么早就将大儿子的婚事订下,要拖上一拖,等到时候大儿子的年龄再大了一些,京城适婚的贵女肯定会少了许多,那她再适时地提婚事……
这不想犹可,越想她就越觉得鲍蓉面止可憎行为可怕,为了这么一个所谓的亲上加亲的婚事,她居然能去暗害自家大儿子坠马,若是当时真的一个不小心被马踩到,那她的儿子搞不好是会丢了性命的,这个她鲍蓉想到了没有?
陶姚感觉到鲍芙全身都在打冷颤,她立即让人拿来大氅披在鲍芙的身上,还伸手抱紧了她,急切道:“娘,你还好吧……”
她的声音刚落地,就看到门外有人匆匆进来,定晴一看居然是叶凛,看他那复杂的神色,显然是在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不过听到就听到,她光明正大地说,也不怕叶凛对她产生什么误会,不过她还是担心影响了鲍芙与叶凛之间的母子亲情。
比起她来,叶凛跟金晴从小一块儿长大,或者有些什么情愫也未定,当然这都是她瞎猜的,当然那两人之间的情份肯定比她深就是了,这是时间决定的,她也不在这上面纠结,毕竟没有意义。
“你别生娘的气,是我……”她想把这事揽到自己的身上,反正她虱多不怕痒,与叶凛之间本来就有间隙,再多添一桩又有何妨?亲情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她从来也不是相强求的人。
“我知道。”叶凛急忙道,并且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颇为复杂,如果之前他对陶姚有些内疚是出于当初出言不逊,等到如今,亲耳听到她提醒母亲这或者是一个阴谋的话,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翻滚,这个妹妹看似没打算认他,但到底还是出言维护他。
若是陶姚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忍不住嘲讽一句他想多了,她只是不想亲娘鲍芙继续被人蒙骗,还有一个是她真的不喜欢鲍蓉与金晴这对母女,自然要搞破坏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鲍芙是第一次认识到妹妹的可怕,好一会儿,看到儿女担心的眼神,她这才有些吃力地道,“娘没有……事……”
“娘,这事你别放在心上,不值当。”叶凛身为当事人,忙劝了一句。
“怎能容她如此算计?”鲍芙愤怒地道,而且还是不顾人性命毫无底限的操作,她只怕自己这些年来从没有看清过这个妹妹的所作所为。
陶姚忙伸手轻抚着鲍芙的后背,免得她气坏了身子,不过眼底还是有几分好奇地看了眼叶凛,没想到他这回是真精明了,不像第一世时乐呵呵地想着不用成亲就没有束缚,压根就没有多想过。
叶凛没有看到陶姚那打量的眼神,只是神色有些莫名地道:“娘,事情都发生了,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表妹是不能再住在侯府了,等回了京城后就打发她跟小姨家去,以后减少来往绝不惯着她们的痴心妄想便罢了。”
鲍蓉是他的小姨,是他的长辈,身为晚辈他无论再愤怒也没有质问鲍蓉的资格,这也是他当时收到了消息后努力压抑怒气后顾全大局的想法,他可以找其他的方式来报复,但绝对不能为此赔上自己的名声,为鲍蓉与金晴是真的不值当,他可不想被这两人像牛皮膏药般给贴上,所以绝对不能给她们机会。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金晴的眼泪无动于衷,也对小姨视而不见。
鲍芙一听就知道儿子是有顾虑才不想将事情闹大,看到这样的大儿子,她既心酸又心疼,“不能如此就算了,你不好说,娘来说,娘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来辩解?”此时,她的脸色冷如冰霜。
看来姐妹俩要互撕一场,陶姚与叶凛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担忧,这算得上是家丑,中间还夹杂着鲍家两老,只怕这场面会不太好看。
“娘……”陶姚轻唤了一声,心里还在组织着语言,她不后悔戳破此事,毕竟没有人想被人隐瞒欺骗一辈子,就算是血亲也不可以,但她还是担心鲍芙的承受能力。
“傻孩子,娘又不是三岁幼儿,这些事娘心里有数。”鲍芙感动女儿的关心,被妹妹伤到的心瞬间就被治愈了,然后看向大儿子,“把你手里收集到的证据给我,我亲自甩到她的脸上,这事我就偏挑开了跟她明说。至于你表妹,以后就让她回去自己的家中,我这个当姨母的顶多在她出阁时给她一份添妆便是。”
至于这份添妆的厚薄是否与她曾经想给的嫁妆一样,那就是两码事了,日后金晴在她这里能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看以后这孩子的表现了,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说舍就能舍掉的,如果孩子还能掰过来,那她这个姨母给她做脸又有何妨?
这言下之意陶姚与叶凛都听得明白,这样处置他们没有异意。
对于陶姚来说,自己不喜欢归不喜欢,但也不会勉强鲍芙要两者择其一,这是小孩子才会这么幼稚,成年人的灵魂的她看事情不可能如此片面。
至于叶凛,到底还有多年相处的情份在,再说不过是少女错付芳心,比起鲍蓉这小姨来说,金晴目前来说没有什么让他指摘的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看到儿女都没有异意,鲍芙这才让人去唤鲍蓉过来。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先将叶凛与陶姚给打发了出去,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在她心里,儿女还是不要插手为好,省得日后被鲍蓉倒打一耙在外面唱衰名声。
以前她是不会这般防着鲍蓉,但今天过后不同了,这个妹妹的心思之深沉之歹毒是她少见的,所以该防的还是要防。
陶姚有些担心鲍芙是否能应对,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好歹鲍芙也是当家主母,不会这么软弱可欺。
鲍芙却是笑着让她暂时回避,最后还是叶凛将她给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