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晨回家的日子正好赶上放假,车子在高速上堵了六个小时,好不容易下了高速,天都黑了。
忙活了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太阳穴都突突跳。
出了镇子,路两边不是山就是地,路过一片坟地再往前开十公里就是他们村子。
村子路边都安了太阳能灯,也不黑,他到家的时候姜淮正在做饭。
“来了……”姜淮听到声音,隔着门就大嗓门喊了起来。
姜逸晨应了一声,提着酒进了门。
姜淮手往围裙上一擦,咧着一口没剩几个的黑牙,笑的一脸乐呵,“还得是我宝贝孙子孝顺,瞧瞧这酒,一看就不便宜。”
姜淮爱酒,平日里喝最多的也就村里卖的最便宜的高粱酒,一大桶几十块钱,偶尔他手头宽裕了,也会给买点好酒。
“吃饭,咱爷俩好好喝一杯。”
姜逸晨拿起铲子,“我来吧。”
姜淮高兴的应了一声,把墙上立着的折叠桌打开,回屋拿了两个酒杯过来,就这么一口一口的闷了起来。
老头子酒量很好,姜逸晨也不担心他喝醉。
土豆炖鸡,西红柿炒蛋,是他最爱吃的两个菜。
姜逸晨酒量不好,只能喝一杯,为此还被念叨过好几回。
“你脖子怎么了?”老头子问。
“烫伤的。”姜逸晨撒谎,老头子并不知道他干什么行当的,还以为他是做正经工作的。
“也太不小心了。”姜淮嘀咕了一句,也没在意。
等他吃饱收拾完,老头子还在喝,他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爸妈啊,没福气,连你的一口酒都喝不上。”
姜逸晨没见过自己的爸妈,打记事起对父母的印象也就地里的那两座小土包了。
老头子一到祭日的时候就心情格外沉重,喝了酒更是如此,一晚上碎碎念个没完。
姜逸晨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后院的鸡打鸣的时候他才醒。
动了动僵痛的脖子,起身回了屋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姜淮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小黑猫,咿呀咿呀的唱着听不懂的戏曲。
“吃什么?”姜逸晨从屋子里出来,哈欠连天。
“自己去做。”老头子一改昨天的贤良,摇头晃脑的跟喝多了似的。
姜逸晨见怪不怪,说“那就下面。”
“都行。”姜逸晨不在家,姜淮平日里连火都不怎么开。
洗漱完,他就进了厨房,给锅里添完水,又去旁边菜地里扯了两根黄瓜,往回走的时候老远就见下坡上来个人。
这坡上只有他们一家人,估摸着是来找老头子的。
他正在厨房煮面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
过了一会,姜淮走了进来,嘴里含着根卷烟,嘴吧嗒吧嗒的抽着说,“我下午去趟路家村,你自己在家吧。”
“出什么事了?”路家的大儿子,把他老娘摔死了,这刚埋没多久,他家闹事呢,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老头子瞪眼,“又不是啥好事。”
“好奇,看一下。”姜淮是村里的阴阳先生,平日里种地,偶尔帮人家看看事情。
村里的阴阳先生并没有说的那么玄乎,没有看见鬼的能力,更不会捉鬼。
至少他家老头子是这样的。
路家离他们村不远,过条桥就到了,拢共也就二十分钟的事。
路家老娘的坟就埋在他家门前的地里,路过的时候姜逸晨不免多看了几眼。
姜淮蹲坐在边上,望着坟,慢悠悠的开始卷起了旱烟,“这坟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
“猜的。”姜淮吧嗒了两口,说,“走吧,进去看看。”
说是进去看看,也就是商量一下迁坟的事。
村里人见的多,对于这种场面倒也没觉得慌。
路家的老头子头发花白,拄着拐杖,先是看了姜逸晨一眼,说“回来了?”
“路叔。”姜逸晨问候了一声。
路老头点点头,这才看向姜淮,“你给寻个日子,把坟迁了。”
“闹的很凶?”
“天天半夜敲我门。”路老头叹气,“我倒是没事,家里的小孩子不行,哭闹的厉害。”
“行。”姜淮应了一声,“那我回去琢磨个日子,尽快迁了。”
“行。”路老头递了根烟给他。
行去的路上再次路过坟地,姜淮又是一声叹气,“这老婆子估摸是舍不得小孙子。”
“迁坟有用?”
“埋远点,在想点办法,她也就不来了。”
说起这个,姜淮又是一脸伤心,“你爸妈当年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舍不下你,天天回来,闹的你三天两头生病……”
迁坟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因为是新坟,所以只叫了抬棺的人和姜淮,是为了防止中途出现意外。
姜逸晨也跟着。
新坟的土都是松的,奇怪的是棺材抬不上来,七八个壮年男人合力都撼动不了分毫。
“这怎么整?”抬棺的人看向姜淮。
“她不乐意走。”姜淮皱眉,“给她烧点纸,说会好话,什么戳心窝子说什么。”
烧纸这种事自然要路老太的亲人来做。
路家大儿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什么娘啊,我对不起你,你就原谅我吧……
等烧完两叠纸钱,这才又重新抬棺。
棺材依旧纹丝不动。
像电影里那样一张符纸甩出去镇恶鬼这种事老头子不会做。
姜逸晨看他皱着眉头,盯着棺材看了好一会,眼睛都瞪圆了,最后憋出一句,“再哭。”
路家人眼泪都干了一听这话也实在哭不出来了,只好假哭。
姜逸晨偷偷的往坑里丢了一枚铜钱,他的铜钱都是灵秋给的,可以镇邪驱鬼。
又是十分钟,这回棺材终于起来了。
忙活了一天迁坟的事总算搞定了。
路家人拿出剪的纸幡一直跑到河沟里烧了,这种行为在老家叫拦门,带有几分折辱的意思,也是阻止刚过世亲人回家的一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