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驭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平复着不畅的呼吸,侧眸瞟向莫离翎,道:“别让他们打了,翎儿武功不到火候,小心伤着了!”
“墨青,退下!”莫祈冥未去看,却是出了声制止。
“是!主子!”
墨青一撤,莫离翎便奔到了跟前,撑起莫驭明的头抱在他怀里,为他拍背顺气,同时又扭头看向梁倾城,关切的道:“皇奶奶,您没事吧?”
“没事儿,皇奶奶养了你父王这一只狼,却是白养了,好歹没有白疼你。”梁倾城自嘲的说着,看向莫祈冥,讥笑道:“一个翎儿都知是非恩怨,都知忠孝节悌,而你却不知,你简直枉为人父!莫祈冥,在寒儿出征前我便知道是你杀的黎儿,若我和你一样的心胸狭隘,你的翎儿,你的其它子女,我早便视作眼中钉了!我恨的只是你,孩子是无辜的,我不会和你一样,把仇恨蔓延到孩子身上!”
莫祈冥眸光缓缓移了过来,眼神平静的吓人,冷睨了一会,才道:“你一面之词,以为我会信么?”
“莫祈冥,我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莫驭明又是喘了几口气,吃力的说道:“愉妃是在太宗五年选秀进宫的,在选秀之前,我未曾见过她一面,只是殿选时,看到她舞姿极好,容貌不俗,当时我年轻,爱美之心兴起,便将她留了牌,册封为愉妃。她第一夜侍寝,我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哀戚被迫之意,所以从未想过其它,反之,她也一如其它妃嫔一样,极力讨我欢心,因此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一直独宠于她,也因此而冷落了皇后。”
“后来皇后病重,与我置气,我对皇后愧疚之下,便不再去愉妃宫中了,渐渐冷落了愉妃,而你父王陵王被派去镇守南疆一事,却是在太宗三年发生的,我根本不知道愉妃与陵王之间的事情,直到有一日,我偶然从一个武将耳里听说了,便更加的感到愧疚,我与陵王虽不是同母所生,却也是亲兄弟,感情一直极好,然而,他也从未告诉过我他与愉妃的情意。”
“若我早知,必不会夺他的女人,是以,在这种心情之下,我便想着怎样成全他与愉妃,直接赐愉妃给他,会伤了他的颜面,毕竟愉妃已经侍寝过,敬事房都有了记录,所以,我后来便想了一个办法,寻了个借口一面将愉妃送往景州行宫暂住,一面又召陵王回京,后又命他前往景州练兵,我是在制造机会给他们,所以我把护送愉妃的大内侍卫全部调回,令陵王派人保护,后来,我的眼线告诉我,他们的确旧情复燃,我便放下了心,长留愉妃住到景州行宫了。”
“然而,两年后,却听人来报,说愉妃却生了猛病,死在了景州,我感慨之际,只得调陵王回京述职,再后来陵王妃产下一子,便是你。多年来,我一直为当年愉妃的事感到愧对陵王,因此当十年后发生宦官作乱一事,彻查之下,查到了陵王手下白靖安府上的管家,我便命刑部停止继续查下去了,陵王已死,我不想查出什么而坏了他的身后名,便将那起叛乱草草终结了,再后来我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很清楚。”
“莫祈冥,若我有心对付你父王娘亲,我岂会这么做?只那起叛乱,层层抽丝剥茧之下,哪怕不是你父王所为,却也足够定他个治下不严之罪,将他连座,那么陵王府还能有幸存之人吗?”
一口气说完,莫驭明喉咙不适,重重的咳嗽了起来,莫离翎惊愕之余,忙又帮他拍起了背,并问道:“父王,有水吗?”
莫祈冥紧抿了唇,闭不言语,只是死死的盯着莫驭明,沉默了良久之后,一字一句的道:“怎么可能?你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我娘亲深爱着我父王,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给你侍寝?是你逼她强迫她的!我父王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的!”
“不!愉妃从未反抗过,当年的事,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宫中曾在愉妃宫里侍候过的宫女嬷嬷!”莫驭明立刻争辨道。
“父王,有一件事现在想起来,翎儿想告诉你。”莫离翎回忆着,皱着眉说道:“那日我偷偷看到***画像,被父王训斥后赶了出来,我心里伤心,便跑到了后园,结果遇上了老管家,我一时好奇就去问老管家,问他知不知道那画像上的女人是谁,老管家一听却变了脸色,怎么也不肯说,只后来呢喃了一句,说,说……”
莫离翎迟疑着,有些忐忑的看着莫祈冥,不敢说下去了,莫祈冥等不到下文,一声吼道:“说了什么?”
“老管家说,世子爷,你爷爷这是在害你父王早死啊!”莫离翎吓的一抖,忙脱口说道。
“什么?”莫祈冥一震,眼眸迅速眯了起来,又自呆滞了许久,才喃喃而道:“前夜,老管家送东西给我的时候,也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说,王爷,不要被表面听到的话蒙蔽了良知,走过去的路已经回不了头,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以免永远无法回头……”
“那老管家是陵王府的旧人吗?”梁倾城开口问道。
“是曾经侍候过我父王的贴身奴才,是以,我一直留他在三王府当管家,前夜的话,我虽不悦,也未曾怪罪于他。”莫祈冥眼神有些空洞的答道。
莫驭明叹气,“好了,我们马上回去,把那个老管家叫来一并对质,他肯定知道这些经过原委,要不然,他不会说那些话的。”
“呵呵,不用了,我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了,或许真的是我错了,是我父王错了,然,我确实已经回不了头了,我杀了莫祈黎,只这一桩,我便逃不掉一死!还有,我多次派人杀莫祈寒,他确实命大,数次死里逃生,这些个恩恩怨怨,终结吧!”
莫祈冥惨笑着,退后一步,凄声道:“但是我,不会让自己死在你们任何人的手里!翎儿说,子代父还,我便代自己,代我父王将命还给你们!父皇,我且再叫你一声父皇,多年养育之恩,我承认,我的良知早已被仇恨所蒙蔽,从我出生记事起,我便担负着为母报仇的重任,父王死了,我便又多了一项为父报仇的任务,我一直在忙碌,在处心机虑,我几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唯一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是,我爱上了凌雪漫,爱到无可自拔,曾一度为了她,我想放弃,想离开这里,单纯的为自己活一天,可是……”
话语,哽咽在喉中,再也说不下去。
自以为的三十多年的仇恨,在今日,竟可能是全错了,可能是被欺骗了,他哪里还有勇气去求证真相,若是真的杀错了人,他会恨他父王,会不想原谅他父王,九泉之下,他们父子如何相见?
剑-梅康俗俗白俗。所以,就这样糊涂吧!
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梁倾城呆楞的看着有些疯狂又有些可怜的莫祈冥,泪水忍不住落下,“莫祈冥,当得知是你杀我两个儿子之后,我的心里也只剩下了报仇,我要让你血债血偿,甚至想过,要将你凌迟之后,抄家灭族,让你全府上下陪葬!让你断子绝孙永世不得翻身!可是后来,翎儿入宫,我看着他纯真不谙世事的模样,一下便心软了,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啊!为什么要将大人的恩怨强加于孩子身上,为什么要让子孙继续背负这些罪孽呢?”
“冤冤相报,何是了?”莫驭明亦垂泪,痛心疾首,“可怜我黎儿枉死啊!可怜雅容年纪轻轻守寡,可怜几个孩子少年丧父,可怜我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莫离翎大声哭了起来,哭声响遍天地……
无名山下,无极突的勒下马,“主子,你听!有哭声!”
“吁——”
群马停下,莫祈寒细细聆听之后,面色一紧,“似乎在半山腰,你们隐藏起来,小心不要被铁血杀手发现踪迹,朕一人上山!”
“皇上,这是信号弹,这把匕首作备用,奴才们时刻准备听令!”无痕迅速从身上拿出两样东西递过去。
“好,你们各自小心行事!”莫祈寒点头,一甩马鞭向山道上纵马而去。
无极等人也立刻下马,将马匹全部驱散,然后隐匿于山间去了。
溪水涧边,一名黑衣手下来报,“禀主子,皇上到了,现在上山途中,但并没有凌雪漫,且他似乎带来了手下,路上有过多的马蹄印。”
“是么?哼,他倒是对凌雪漫情深意重,舍不得交出来,那本王倒要看看,是女人重要,还是生养他的父母重要!”莫祈冥唇边扬起一抹嗤笑,冷冷的道:“将人绑起来,剑抵咽喉!”
“是,主子!请示主子,若世子爷不允许……”墨青迟疑不决的道。
莫祈冥顿了一下,说道:“把翎儿点穴。”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