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真如此再走数日,周边地势愈加险峻起来,峰如刀削,怪石林立,甚至连森森树木也少见了。
“世人皆云蜀道艰险,却罕知其中俊秀。”慕容云真却总愿意以另一番眼光看待周遭事物,大概也是如此乐天做派的缘故,他心中总是快乐多于忧患。
慕容云真继续往前,恰巧碰到另一路商旅,商人见慕容云真少侠打扮,也愿意与之同行。
“此去三两日便可入境蜀中。”商人指着山那边说道,临峰远眺,依稀可见远处地势开阔平坦起来。
慕容云真心中大喜,进了四川,自己到昆仑山便就只剩下一程了。更重要的是,一路未见那黑衣人等追来,天府之国古来富庶,此番定能好好游赏一下了。加上先前商旅们对四川的描述更加让慕容云真迫不及待。
众人一路前行,却忽然看到前方隘口横着一块巨大的麻石,一个彪悍的男子正横卧其上,挡住了去路。隘口两面绝壁,根本无法行走,要想过去,非得要他挪开位置。
众人纷纷诧异,你望我我望你,又看了看这赤膊躺着的男子,完全不知所措。
“兄台,可否借道让我等过去?”一位商旅上前客气的说道。
“是何人扰我清梦?”男子懒洋洋的爬起来,斜着眼看了众人一番,又欲睡下。
“我等前往蜀中,无意打扰兄台安睡,但横石阻路,还请兄台行个方便,借道让我等过去?”商旅又说了一遍。
“哈哈,好说,好说。”男子随即起身安坐,打起精神说道。
“如此那就有劳兄台了。”商人依旧客气的说道。
但那男子起身后却没有下来,更没有做任何让步之举,商旅们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兄台既然答应让我等过去,为何……”商旅不解的问道。
“嘿!都是一群不爽快的人!”男子忽然生气的说道。
“我等如何不爽快了?”商人不解的问道。
“你既然说是要和我借道,却何曾有过表示?空手套白狼这事就只有你们才做得出。”男子气愤的说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是要收过路费的。众人皆愤愤不平,这前往蜀中之路他们不知道走了多少年了,沿途大大小小的山寨草寇也都多有孝敬,几时听过有人主动前来拦路索财的?
“不知兄台是哪条道上的兄弟?我等改日必定登门拜访。”商旅问道。
“我就是这条道上的啊,不必改日登门拜访,我这的规矩是要么给钱,要么给我一乐,否则天王老子也过不去。”男子说着大吼一声,顿时地动山摇,两壁山石不断滚落,好不吓人。这声音震得众人头晕目眩,耳朵嘤翁作响,大呼难受。
“狮子吼!”商旅中有人惊讶的叫道。
“不错,我刚才只用三成功力,就将这山石震落,若是我用尽全力,这隘口必将坍塌下来。”男子得意的说道。
刚才这一吼委实让众人领教到此人的厉害之处,不得已唯有答应给钱对方,毕竟若要原路返回,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不知大侠要多少银两才肯让我们过去?”商旅问道。
“哈哈,我绰号千金阻客,只要留下一锭金子,便可离去。”男子直接说道。
“一锭金子?这不是明抢吗?”商旅们无不惊异不已。须知他们当中有些人长途跋涉大半年也未必能够赚的到这么多钱。
“要么给钱,要么回去。”男子狠狠的说道。
商旅们犹豫不决,其实就算拿去他们身上所有的心头,也未必能够凑齐这一锭金子,于是大家纷纷焦虑起来。慕容云真看得出商旅们此刻的困窘,也是气不过这拦路人的蛮横,稍稍思考后,便站了出来。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慕容云真上前问道。
“高姓吴,大名嘛开栽。”男子得意的说道。
“便是那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了?”慕容云真又笑着问道。
吴开栽大奇,连忙盯着慕容云真说道:“了不起,了不起,一下就看透我高姓大名的由来。不过还有两句是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你却没有提到,美中不足,美中不足。”
慕容云真却是一笑,吴开栽颇为纳闷的看着慕容云真,连忙问他有何可笑。
“你看这道上古树起码生长了百年,而这道路自古便有。我看兄台也不过而立之年,此树怎能算是你所栽,此路又怎么可能是你所开?”慕容云真问道。
吴开栽一下答不上来,唯有硬着头皮说:“别扯那么多,反正今日你们不给钱就别想过去。”
吴开栽一旦蛮横下来,众人也拿他没办法,至少刚才那一阵狮子吼已经证明他功夫了得,硬碰硬是绝对奈何他不得的。但要给一锭金子,众人却又不肯。
慕容云真看出大家的心思,不紧不慢的对着吴开栽说道:“一锭金子我们是没有的。但刚才听说如果能让你一乐也会放我们过去,对不对?”
“正是。不过天下奇闻异事我听得多了,只怕难于博我一笑。”吴开栽答道。
“如果能够让你大开眼界算不算?”慕容云真又问道。
“如能大开眼界,也算是一乐。千金未必能够买此一乐。”吴开栽豪爽的答道。
慕容云真四处张望一番,吴开栽和商旅们都搞不懂他要做什么。忽然,慕容云真踩着纵云功直上崖壁,众人无不啧啧称奇,想不到这个文弱书生竟有这等上乘功夫。不一会儿慕容云真又纵身下来。
“这一身轻功固然俊的很,但飞檐走壁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不算开了眼界。”吴开栽说道。
“我可不是要你看轻功的。”说着慕容云真探出双手。
但见慕容云真手中正捧着一条头顶长角,浑身赤艳的毒蛇。众人惊恐不已,纷纷后退数步,恐慌的望着慕容云真。
吴开栽也心里一震,他久居此地,早有听闻这赤艳蛇剧毒无比,只是难得一见,想不到这书生竟敢徒手捉来,也算是有胆子了。
“捉蛇的我可是见的多了。”吴开栽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知此蛇毒『性』如何?”慕容云真问道。
“此蛇奇毒非常,沾上一点毒『液』便要肌肤溃烂,直到骨骼溶化为止。”吴开栽严肃的说道。
“不错,老夫是做『药』材生意的,久闻这赤艳蛇毒『性』冠绝生灵,且『性』情暴躁,一旦受到惊扰必定以死相搏,捕蛇者要想捉这赤艳蛇必定捉一条死一人。”商人中有一老者焦急的说道。
“啊,这么厉害啊,就不知道它会不会咬我一口了。”慕容云真轻松的说着,然后细细的打量起手中的赤艳蛇,偶尔还轻轻逗一下它。
众人无不惊恐万分,直呼慕容云真速速放手,大不了大家改道入蜀完事。慕容云真却转过头示意众人勿要大声讲话。
只见慕容云真逗了一会儿后,便探出手指轻轻抚『摸』赤艳蛇的头部,赤艳蛇只是微微躲开,却不咬他。慕容云真又用手指从赤艳蛇的头部轻轻的抚『摸』到尾部,整个过程赤艳蛇唯有乖乖就范。慕容云真敢这么做,完全是在神龙岭发现其他的毒蛇毒物见到自己都纷纷远遁,料想它们必定也是知道自己身上奇毒无比,更何况那五『色』毒蛇咬自己一口反倒立刻毒死。反正自己浑身是毒,多一味也不多了。只是其他人不知道原委,还以为慕容云真艺高人胆大。
看到这里,众人才算放下悬吊半天的心。但吴开栽却又说道:“赤艳蛇乖乖就范确实是头一回看到。不过也曾有人捉到过,算不得开了眼界。”
吴开栽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既然是头一次看到,怎么能说不是开了眼界呢?众人皆愤愤不平,而他却翘起嘴巴,不做理会。
“今日我若让赤艳蛇咬一口,如果不死可算是大开了你的眼界吗?”慕容云真对着吴开栽说道。
“你若不死,这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吴开栽轻蔑的说道。
“那便是大开眼界了?”慕容云真又问道。
“好,你若不死,我便放你们过去。”吴开栽坚定的说道。
“小家伙,但愿你我相安无事。”慕容云真说着便将手指放到赤艳蛇嘴巴前。众人骇然万分,大呼住手,慕容云真却毫不理会。但这赤艳蛇似乎不肯咬他,来回躲开慕容云真的手指。
“求求你啃一口吧。”慕容云真实在没有办法了,竟然哀求起来。
但那赤艳蛇依旧纹丝不动。慕容云真没办法,只好捏住赤艳蛇的头部,按到自己的手指上,顿时慕容云真觉得手指一阵刺骨之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众人无不脸『色』惨白,欲拦住已经来不及了。吴开栽也是惊讶不已,就凭刚才这番胆识也算是无人能及了。
正当众人惊恐之时,众人发现这赤艳蛇在慕容云真掌上翻滚,然后僵直着跌落下来。这赤艳蛇竟然死掉了!反观那慕容云真,除了握着手指忍痛之外,却无半分异常。
又过半晌,慕容云真伸伸手脚,向众人示意无事。众人无不诧异非常,连连暗叹“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刚才这一幕看的吴开栽难以置信,但有言在先,总得信守诺言。
“少侠武功非凡,又身怀神技,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吴开栽一番赞誉后,按着横石用力一推,那横在路中间的巨大石块随即缓缓移了开来。
众人这才得于过去。
“少侠何以被赤艳蛇啮咬而黯然无恙?”做『药』材生意的商人好奇的问道。
“其实我本就身中剧毒,多此一种也不算多。”慕容云真淡淡的说道。
商人不禁一颤,连忙拉过慕容云真的手号起脉来。但越探却也是惊奇,眉头早已深深的皱了起来。众人皆紧张的等待他的结果,唯有慕容云真不当一回事,只顾四处观望。
“少侠脉象之奇,老夫生平未见。”『药』材商人困『惑』的说道。
“我体内多番涉毒,这些毒素必定你争我夺来回打斗,热闹非凡。”慕容云真竟然开起玩笑来。
“不是这样的,我方才查探,发现你体内有多股气脉围绕一股更强大的气脉游走,甚至被这更强大的气脉所吸收。”『药』材商人继续说道。
慕容云真听不大懂,但自从神龙岭采食翡翠灵芝后,慕容云真渐渐不觉得体内毒发难受了,反而更觉得体内浑然超逸,仿佛事事皆在自己能力之内。其他商人也听不懂,只是纷纷追问是吉是凶。
“照目前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凶兆。”『药』材商人奇怪的说道。
“那我死不了了?”慕容云真意外的问道。
『药』材商人点点头,但却严肃的说道:“少侠何必轻言生死?须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等世人?”
“老先生一席话惊醒晚辈,晚辈实在愧疚。”至此,慕容云真收起之前那份漫不经心,认真的说道。
慕容云真听完『药』材商人一番敦敦教诲后,才想起自己其实有好多事情可以做,除了答应护剑侍送剑去昆仑山,他还可以去赶考的。虽然今年肯定是要错过了,但来年也照样可以的。还有在家守望的父母亲人,自己若是轻易死去,岂不枉费家人一番心血、期望?
想到这里,慕容云真顿觉无地自容,直骂自己太过自私。但一番自责后,慕容云真意识到自己要尽快完成护剑侍所托之事,这样才能以有用之躯做更多有益之事。
过了隘口不久,已经能远远看到川府平原了,慕容云真与众人道别,加快入川的步伐。
上次大战护剑侍之后,钟星汉和花冷纤按着黑衣人的指示一路向西追来。但二人却想法不一:花冷纤认为护剑侍重伤难行,慕容云真又中了自己的独门暗器,必死无疑,打算在附近几个山头仔细搜寻;而钟星汉却认为护剑侍造诣精深,不那么容易死,执意要追着入蜀之道而去。一番争执下来,竟然耗去大半天时间,但谁也不听谁的。
“花老三,既然大师兄安排了我们西去,我们最好遵照他的意思来办。”钟星汉说道。
“但如果护剑侍就死在附近,始皇圣剑岂不唾手可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是走到西天也拿不到圣剑。”花冷纤气愤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往西去,你爱在这附近怎么找就怎么找。”钟星汉不耐烦的说道。
“我排行老三,你排行老四,这里我最大,我说的话你不听?”花冷纤轻蔑的质问道。
“哼,一个女流之辈对我呼长喝短、发号施令,真是厌烦至极。”钟星汉终于讲出自己多年的怨念来。
“那你是不服气了?”花冷纤冷冷的问道。
“论武功我更在你之上,你不过早几年追随师尊,却时常以长辈自居,如何能够让我服气?”钟星汉索『性』直白的说了出来。
“师尊的蝙蝠刀固然厉害无比,但他老人家的宏光圣器却也是大杀四方的,要不比试一番?”花冷纤得意的问道。
钟星汉双手按刀,几次想要抽刀出来教训她一番,但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你我终究同门,在此私斗若是不小心伤着你我可担当不起。”钟星汉冷冷的说道。
“只怕是你畏惧我这宏光圣器,打不过我吧?”花冷纤嘲讽道。
“你……哼!男子汉岂可与『妇』人一般见识。”说罢,钟星汉收起蝙蝠刀。
花冷纤却是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钟星汉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愿再和花冷纤无谓斗嘴,唯有急着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里?”花冷纤追问道。
“我当然是一路向西,最好找到蜀中去。那里有吃有喝,比这荒山野岭不知要美上千倍、万倍。”钟星汉懒懒的答道,然后径直走开。
花冷纤气的直跺脚,平心而论,刚才若非钟星汉有所忌惮,两人打起来她肯定不是钟星汉的对手,如今钟星汉执意不听她的话她也无可奈何。相比这深山老林,花冷纤当然更希望到蜀中消遣一番,但既然说了,总不能立马变卦吧?花冷纤唯有硬着头皮在附近山中搜查起来。
但毕竟荒郊野岭,人烟绝迹,山中又时常有猛兽出没,花冷纤觉得无趣,又有些许惊悚,于是暗暗说道:“这鬼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来。”
粗粗查探一番,花冷纤急忙撤出,追着钟星汉去了。
护剑侍坠崖搜寻无果后,黑衣人连忙放出一只信鸽,信鸽远飞塞北,直达贺兰山游天洞。不多日,一位须发疏黄的耄耋老者立于黄河之畔。空『荡』『荡』的黄河之上狂风大作,老者仰天观望,任由狂风吹拂自己消瘦的身躯。
等了许久,终于看到江中有条渡船过来。老者于是上前询问起来。
“船家可否载我渡江?”老者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说起话来口齿清晰,中气十足。
船家打量了老者一番,却说今日时候已晚,要回家去了。
“哈哈,如今不过午后,船家便不营生了?可是怕我老人家给不起钱?”老者忽然朗声笑起来。
船家心中一惊,自己的小算盘一下就被对方揭破,顿时尴尬的说道:“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就载你一程。但是说好,这黄河汹涌难走,我走一趟需收你十两银子,你可有?”
老者放下包袱,里面几锭白花花的银子看的船家心花怒放。
“老人家快上船,快上船。”船家激动的说道。
渡船走了一段路之后已快到黄河中央,船家却忽然停下了船。船家对着老者说道:“你看这河流湍急凶险,摆渡实在费力,现在我要一百两才过去。”
老者只是轻轻的看了船家一眼,却不说话。船家见老者毫无示意,便大声重复一次。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你是要我这所有的身家吧?”老者却是呵呵一笑说道。
船家既然被老者识破,索『性』横起来说道:“老家伙,你也一把年纪了,活着也是拖累后人,不如我今日送你一程。”
话音未落,船家便上前夺取老者的包袱。却见老者身子微微一侧,船便在江中自个打转了起来。船家顿时失去重心,狠狠的载了个跟斗。船家当然想起来再次抢夺老者包袱,只是奇怪的是这船竟然像陀螺一般直直打转,根本无法起身。不一会儿,船舷外已是阵阵激浪围绕过来。
“老家伙,快住手,再这样下去这船非得沉没不可。”船家焦急的说道。
“老夫最恨不守信诺之人。”老者依旧平和的说道。
“你不想活我还要活呢。”船家气愤的说道。
经过刚才那一下,船家深知这个老人功夫了得,打劫是不可能的了,还是逃命要紧吧,于是纵身跃入滚滚江中。
但见那老者飞身跃起,探出一指对着水面发力,江中顿时有一小块水域凝结起来!跃入江中的船家恰被冰冻其中,怕是要永远的保留这个游水的姿势了。与此同时,老者另一指间发力,渡船顿时在江中燃烧起来。而那老者,则在落水的瞬间数指发力,霎那间,脚下波浪凝固成冰,往复循环,半条江面已经结起厚厚浮冰。老者竟然安闲的踏着被冰封的波浪走到黄河对面。黄河之上,被点燃的渡船冒起熊熊大火,直至焚毁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