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杨湛并非量小之人,而武林大会上挑衅他的各路侠士也安然无事,仅凭记恨而杀死一代高僧,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妙笔生说道。
众人这般一想,却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杨湛走的时候也算洒脱,看全看不出有任何记仇的『摸』样。
“人心隔肚皮,阅星楼虽然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但对于人心,呵呵,只怕也是猜不透的。”周铉翁摇了摇扇子后说道。
人在『迷』茫的时候思绪是最容易被左右的,何况周铉翁所说的乃是实情,人在江湖,哪能不伪装自己?
“也许是了障禅师知道了杨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司马重城凝神说道。
“不可告人的秘密?却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要令他下此毒手?”众人皆好奇问道。
只是这个问题司马重城也答不上来,大家随即陷入沉默之中。但稍许赵承宗却忽然说道:“我明白了。”
众人皆齐齐望住赵承宗,却都想听听他的想法。
“大家把思路放远一点看,这个杨湛来路不明,武林大会之前毫无信息,但一个刀法无敌之人如何能隐藏的这么深?”赵承宗说道。
众人似乎明白赵承宗所言,但谁都不愿直接说破。
“我看那杨湛处事干练沉着,不像初出江湖之人,而他又是用刀的,武功也称得上独步天下,莫非他就是那祸害剑门的歹人?而了障禅师偶然识破他的身份,他便不得已杀人灭口。”赵承宗细细分析道。
断崖边所有的人都惊骇起来,便如赵承宗所言,杨湛确实是最为符合那祸害剑门的歹人形象。而以破魔刀法血洗武林,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因为四五十年以前的狂刀老祖便就这般做过。
四周随即哑然无声,司马重城环顾一周,便站出来说道:“管他破魔刀法有多么厉害,既然杨湛就是这祸害剑门的歹人,如今又屠杀少林高僧,贫道必定倾力捉拿此人为剑门雪耻,为了障禅师伸冤。”
司马重城话语一出,赵承宗和郭元刚等人皆纷纷谴责杨湛,誓要擒他为武林除害。如此场下众人才跟着豪言壮语一番,山崖上顿时变得群情激昂起来。
太虚观三清此前已经细细观看现场,并一再查验了障禅师的伤口,虽各种情况都直指杨湛,但他们三人却还有些疑问。但即便如此,杨湛作为祸害剑门的嫌疑最大,太虚观三清也不会再袖手旁观。
但杨湛武功实在高强,众人皆担心自己会步了障禅师后尘,激动过后却个个后悔在武林大会上刁难与他。司马重城亦担忧杨湛会报复其他门派,便建议大家先返回马场,待商讨好对策后再结伴同行。
赵承宗心里虽不大乐意,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只是众人才一回到迎龙山庄,便见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跪在门口,却是让赵承宗大为惊讶了。
众人上前一看,才发现这些跪在门口的人皆是崆峒派的弟子,再细细一问,原来崆峒派掌门褚精良日前被杀。
又一个剑派掌门被杀,众人皆不寒而栗,场上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惊悚起来。
“难怪褚掌门没有来参加武林大会,原来是遇害了。”赵承宗悲愤的说道。
“褚掌门究竟是如何被害的?”司马重城急急问道。
“十多天前掌门路经塞外草地,遇到一个叫杨湛的人,他武功十分厉害,不仅杀了掌门,还将同行的一干弟子悉数杀尽。我崆峒派从未遭此横祸,还请各位武林前辈为我们主持公道。”崆峒派弟子罗青衣哭诉道。
这一次是有人直指杨湛,那便说明他就是那个祸害剑门的歹人,如此,众人岂能不义愤填膺?苍山派的韩荣以及巨剑门的戴赤诚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在场众人皆认定杨湛就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司马重城随即借迎龙山庄马场再度召开临时会议,商讨捉拿杨湛事宜。各派门人在昨日武林大会上都见识过杨湛的身手,若不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只怕贻害更深。
司马重城于是有模有样的走上台去,先是将了障禅师遇害之事重新分析一遍,然后又将崆峒派褚精良被杀进行串联,最后又将杨湛参加武林大会的动机推导一番,得出答案竟然是杨湛重走狂刀老祖旧路,欲要颠覆整个武林。
众人经此一说,却个个都紧张起来,因为按照司马重城等人推断,那么无论是否属于剑门众人,接下来都要遭到杨湛毒手。
司马重城见场下果然一片风声鹤唳,便稍稍放松的说道:“诸位英雄,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算那杨湛是三头六臂咱们也能制服得了他。”
只是在场之人大多都不愿听此鼓动话语,反倒更希望能有一个切实的办法永绝后患。而这一点,赵承宗却在一开始便想到了。
“司马盟主所言甚是,历数各代魔头,都无一例外的伏法于武林通道合力之手。那杨湛昨日还在此参加武林大会,想必此刻并未走远,我们何不就此联合追拿于他?”赵承宗说道。
这确实是最能让人放心的一个办法,毕竟与会的武林人士除了昆仑派和慈航庵外,其他人都还在此。只是既然说道追拿杨湛,那他的行踪又该如何确定呢?
“此事也简单,临安城北去即是边关,东面则临海,他的路线只有南下和西去。”赵承宗细细分析道。
众人皆点头赞同,司马重城虽心有不悦,但自己却并无此等头脑,却也只得无话可说。
“我们可以分两步来追逐杨湛,第一是让丐帮通知其他门派,并广布眼线留意杨湛行踪;第二是我们兵分两路,分别由西面和南面追出六百里,如无收获便返回我迎龙山庄马场。”赵承宗有条不紊的说道。
司马重城虽然心里不爽,但这般井井有条的布置,却也只有赵承宗能够办得到。只是这样一来,众人皆要听从他的号召,那自己这个武林盟主岂不白搭了?想到这里,司马重城便接上赵承宗话语说道:“贫道想法与赵庄主不谋而合,丐帮、太虚观和三江堂人马虽贫道由西路追去;其余英雄便与赵庄主一道,由南面出击。”
司马重城话语一出,场下皆哑然无声了。九大门派中除去少林、崆峒和昆仑派以外,司马重城竟然一下抽调了其中实力最强的三个门派,再加上自己的红莲教,岂不大半个武林都随他去了?如此赵承宗一路的人马岂不势单力薄?
司马重城见众人皆有困『惑』,便急急改口说道:“那贫道便带上丐帮与太虚观等同道,三江堂便与赵庄主一路。”
但这样的变动却并未在两路人马的实力上取得多少均衡,场下依旧不见踊跃附和之声,司马重城随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此刻,赵承宗便站出来一番委婉说辞,才算让司马重城下的了台阶。完毕之后,赵承宗又将两路人马微调一番,大致是丐帮、海图帮及苍山、崆峒二派等人与赵承宗一路,太虚观、三江堂、巨剑门、闽南高家堡等虽司马重城一路。
“司马盟主久居岭南,高家兄弟也对南面路线熟悉,便就由司马盟主南下,我便领着众人向西追去。”赵承宗干净利索的说道。
司马重城见场下群雄皆纷纷首肯,却不敢再旁生什么岔子,便只好答应了下来。只是杨湛去路未明,赵承宗为何非要选择西去方向,却令司马重城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那日杨湛祭拜侍郎府后,已经有线人通过老叟掌握了杨湛的身世来历。既然杨湛口口声声所要为方万里复仇,就必定会寻找当年参与此事的江湖人士,而相比于南方荒蛮之地,西去倒更可能遇上那些旧日仇家。
确定好路线后,大家便立即按照既定方针行事,马踏黄土扬起的滚滚沙尘随即将临安城西面和南面城门笼罩起来。
杨湛与花玲珑祭拜过杨胜卿夫『妇』的坟冢后,果然是从临安城西门离去的,只是杨湛此行是要去找那黄山自在客陶雍,便一出城门就改道西南方向,却幸运的躲过了众人的追截。
只是这一切杨湛都还不知情,依旧沉浸在祭拜双亲后的悲痛之中。花玲珑经过这些事情,才真正明白杨湛是一个苦命之人,细细想来,却忍不住对他同病相怜。
“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想不到湛儿的遭遇比我还惨。”花玲珑难受的说道。
杨湛本是心中沉重的,但见花玲珑有感而发,却又不愿让她多添伤感,便故意浅浅一笑的说道:“花大姐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
杨湛本欲以此安慰花玲珑,却不料花玲珑一想起花冷纤那抵死不认的情景便愈加感怀起来。
“可是她却不认我这个妹妹。”花玲珑幽幽的说道。
“这样一个歹毒的姐姐,不要也罢。”杨湛随口说道。
但花玲珑忽然默默的坐在一旁,却不再走了。杨湛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便懊恼的说道:“就算花冷纤再歹毒,可她终究还是你的亲人,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但花玲珑并未就此作答,反而是沉思片刻后问道:“湛儿,我姐姐真的那么歹毒吗?”
杨湛不想讲出花冷纤的凶残手段,便只好默不作声的也坐了下去。但花玲珑却能从杨湛的神情动作上看出结果来,便半是焦虑半是豁朗的说道:“她一定是有难言的苦衷,一定是被人胁迫的。”
杨湛不愿就此多说什么,但见花玲珑这般护着自己的亲人,杨湛却何尝不希望自己也有这样一个离散多年的兄弟或姐妹。
“花大姐是不是很想与她相认?”杨湛问道。
“这个当然了,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而我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花玲珑说着说着却不自信起来了,自己会如此重视亲情,但她却未必也像自己一样。
“如能相认也好,说不定她能因此离开了贺兰山大雪洞,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杨湛说道。
花玲珑从未听过什么贺兰山大雪洞,而这又与花冷纤关系密切,她自然希望多听一些。杨湛再看了看花玲珑,确定她不会有什么异样后才将花冷纤是魔宗三杰之事娓娓道来。
花玲珑听罢,却是一脸愁云。
杨湛见提及花冷纤,花玲珑就要难过,便索『性』起身说道:“天『色』渐晚,咱们还是加紧行程,找个客栈投宿的好。”
花玲珑只得匆匆起身追了上去。
二人再策马赶了一段路程,果然来到一个小镇上了。此地临近京师,却也还算繁华,虽已入夜但处处可见行人夜市。杨湛找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后,便简单点上几个小菜与花玲珑一起吃了。
只是这菜一入口,杨湛便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再细细一品,杨湛却眉头深深的锁了起来。
“湛儿,是不是这饭菜不合胃口?”花玲珑急急问道。
杨湛却不语,因为他分明从菜肴的味道中吃出了家乡的味道。
“对呀,桐庐不就在临安西南吗?”杨湛心中默默念道。
花玲珑却越看杨湛越觉得困『惑』,便直直喊店小二过来了。但杨湛却先开口问道:“小哥,不知此地是何处?”
“此地是桐庐安西镇。”店小二简简答道。
杨湛却心头莫名一阵悸动,便直直的望住这桌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小菜,原来自己竟然身在桐庐境内。
“那小哥可知富春江镇离此多远?”杨湛激动的问道。
“外边那条河就是富春江,溯江而下二十来里便就是富春江镇。”店小二答道。
杨湛彻底的呆住了,原来自己离家乡却是如此之近。花玲珑望着杨湛一阵阴一阵晴的脸『色』直是困『惑』,便急急问道:“湛儿,你知道这个地方?”
杨湛顿了顿,却最终默默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家就住在桐庐县的富春江镇。”
花玲珑却皱了皱眉头,猜想杨湛说的这个朋友是男是女。
故乡对于游子而言等同父母双亲,其中寄托亦是让人时时魂牵梦萦,杨湛如今身处故地,却不敢相认,只因他明白自己再也回不了故乡了。
杨湛默然片刻,便叫小二送来一壶女儿红,然后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畅快的满饮数碗,罢了才如释重负般的回房睡去。
若无这壶美酒,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