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重城又再看了元宗谅一眼,便拖拖拉拉的倒在床头睡了下去。司马重城却并不困,便几番眯着眼缝去看元宗谅是否睡着,但他每一次看去,却都见得元宗谅眉宇微微一皱。司马重城只怕元宗谅发现自己在暗中窥视他,便几番刻意压低了鼻息声音,却似平静睡着了一般。
司马重城非常好奇元宗谅为何还有这般好精神,因为他知道农户已经在他的饭菜里动了手脚。原来那农户见了太极龙泉剑便认出这个老道是红莲教的教主司马重城,而一旁倒扣的两个杯子却正好与太极龙泉剑组成红莲教中星煞图案,无疑是在向农户传递司马重城身陷险境的信号。
农户于是在给元宗谅盛饭之时暗中放入蒙汗药,元宗谅并未察觉,自然统统都吃了下去。只是在司马重城询问之时,元宗谅才暗觉中计,便强顶内力抵御一番,如此才不至于立马倒睡过去。但元宗谅能力再深也敌不过这蒙汗药的药效,待他一本正经的盘坐下来后,便已深深睡了过去。
司马重城的房门忽然传来几声敲击之响,片刻后那农户便蜷曲着身走了进来。司马重城看了看无声无息的元宗谅,却并不敢贸然起身相迎。
“弟子参见教主。”农户恭敬道。
司马重城连忙对他做了个手势,直叫农户不要惊扰了元宗谅。农户见司马重城如此谨小慎微,便将自己给元宗谅下药的事情讲了出来,并再三强调若不睡足一夜他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的。
见司马重城仍旧不敢相信,农户便上前拍了拍端坐的元宗谅,但他却并无什么反应。如此,司马重城才放松了下来。
司马重城连连夸赞农户行事机灵,并顺带将自己受制于元宗谅的事情草草说出,末了才说道:“此人来头甚大,武功又极高,我必须尽早回到五指峰安排一番,以免他醒来后要祸及其他教众。”
“既然此人对教主不利,又欲要为难我红莲教,何不趁此一刀杀了他?”农户说道。
司马重城却不敢这么做,毕竟他前番与农户所说皆有夸赞捏造的成分,所求无非是要在弟子面前挣回些面子。除此之外,司马重城一直记着元宗谅当日说自己能量不亚于赵承宗之事,如果是这样,那司马重城就更不敢去招惹他了。
“此人来头甚大,切不可鲁莽行事。我等下离开后,你便也马上带着家人先回分坛去避一避。”司马重城说道。
司马重城的话便就是命令,农户虽不大理解,但也只得照做。
五指峰在西,司马重城离开农家后便一路向西匆匆疾走,却恨不得转眼就藏回五指峰连绵的大山之中。
元宗谅次日醒来之时,却发现已是正午十分了。元宗谅忽然觉得屋内安静非常,便大叫不妙,直奔出院外去找寻司马重城。
但院内院外皆不见任何人影,就连那农户一家也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元宗谅随即想起昨夜犯困情景,便越加确定是这农户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司马重城终究是岭南人士,那红莲教也在此处影响重大,看来我还是太过粗心大意了。”元宗谅失落的念道。
司马重城在元宗谅的计划中扮演了太过重要的角色,虽不知他到底逃去了何处,但元宗谅却仍旧打算四下追寻一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往往是心不死,愿不甘的,元宗谅虽然还是找不到司马重城,但至少可以少些遗憾。
司马重城连夜赶路,待到正午时分之刻,他已经足足走出百二十里远了。几番在山间回望皆不见有人追来后,司马重城才稍稍放松下来,便找了处平坦草地歇歇脚。
“我终于摆脱了元宗谅的束缚,从今往后就一直归隐深山过些平静日子,再也不出来趟江湖的浑水了。”司马重城百感交集的说道。
却在此时,一个矫健的身影闪过司马重城的眼帘,司马重城大吃一惊,却想难道是元宗谅追来了?但元宗谅一身黑衣黑帽,却并不似这闪身之人的装扮,那这会是谁呢?
司马重城抬头朝这身影望去,却差点没将魂魄吓出身躯来,这来者不正是赵承宗吗?
“道长离开临安,却也不来迎龙山庄找赵某辞别,真是枉费我一直帮你。”赵承宗责难道。
司马重城却想:“你费尽心思皆是要夺我红莲教,却哪里是真心帮我?”但司马重城却不敢把心里所想说出来,便只好委屈的说道:“赵盟主这么说真是冤枉贫道了。贫道在临安多得赵盟主相助,本来也想到府上向你辞别,但那日圣上降旨要我即刻赶回五指峰,贫道却也不敢有背皇命。”
这圣旨乃赵承宗授意程躬朝圣所求,他自然也知道其中内容意思,但他却不依不饶的说道:“你能与仇敌元宗谅在城郊林间相谈甚欢,却不肯顺路到同在城郊的迎龙山庄走一遭,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司马重城听罢却是心中一凉,自己与元宗谅在林间偶然相会之事他是如何得知的?莫非他一早就跟踪着自己了,如果是这样,那么元宗谅说的赵承宗会择日清算自己的事情岂不就成真了?
司马重城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便胆战心惊起来,却连怎么讲话都不知道了。
赵承宗见司马重城这般反应,便又追问道:“元宗谅在问罪大会上屡屡陷你于不义,你非但可以和他畅聊,还能与他作伴同游,却不知元宗谅是和你说了什么事情,才让你做到一笑泯恩仇?”
司马重城哪里敢说出元宗谅要自己当众指正赵承宗,并逼迫他退位的事情?但赵承宗语气甚有咄咄逼人之态,司马重城不回答是不行的。
“赵盟主勿要误会了,贫道如今已是孑然之身,并不想再多去追究从前恩怨。况且元宗谅武功高我一等,为防他对我下毒手,贫道也只好平静处之。”司马重城故作镇定的说道。
赵承宗却冷笑着盯住司马重城,稍许才问道:“问罪大会这才过去几日,司马道长竟然就能对仇家如此洒脱,我看只怕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吧?”
司马重城知道赵承宗是个疑心很重的人,稍有异样都会引起他的警觉,便只好硬着头皮再解释一番,所讲无非是自己如何看淡世事心境。
“你若如此淡泊,又何须连夜从农家逃离出来?元宗谅没有追来,该不会是遭了你算计吧?”赵承宗机警的说道。
司马重城大为骇然,想不到赵承宗连这个事情都能了如指掌,看来他从昨夜就已经跟着自己了。
“贫道没有杀元宗谅……贫道没有杀元宗谅……”司马重城慌乱的答道。
赵承宗却安定的说道:“元宗谅若是死于你手,我倒也是乐见其成,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司马重城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便又急急解释道:“贫道只是怕赵盟主有所误解才这样说。”
“误解?那司马道长以为赵某会如何误解?”赵承宗冷笑着问道。
“我与元宗谅同行并无什么事情,他要去岭南,我只是纯粹与他结伴而行。”司马重城面露难色的说道。
但司马重城越是要回避和元宗谅的关系,便就让人越加觉得二人确有事情发生,只是赵承宗对此已经悉数知晓,便任凭司马重城如何辩解,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拙劣的表演罢了。
“司马重城啊司马重城,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我这一路上都不断乔装的跟随你们,却还有什么事情会不知道?”赵承宗质问道。
司马重城这才明白赵承宗原来是化了妆来跟踪自己,难怪同为武林绝顶高手的他们都一直未有发觉。只是既然赵承宗已经说出自己全程追踪的事情,那么司马重城便无法再掩盖下去了。
“原来你早就跟踪贫道了,赵盟主如此大费周章,却不知要对贫道意欲何为?”司马重城遂壮着胆子直直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多此一问?”赵承宗不屑的答道。
“我已经知道?”司马重城疑惑的念道。
但司马重城随即又反应过来,赵承宗既然全程跟踪自己,自然知道元宗谅对自己所讲的话语。如此看来,他确是要取自己性命的了。
司马重城心中恐慌,便对昨夜迷倒元宗谅而单独潜逃的事情追悔不已,倘若元宗谅在,赵承宗岂敢现身加害自己?司马重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只见山野茫茫空无一人,如此他只好绝望的收回目光。
既然再无人能帮助自己,司马重城只得强作坚定的握住太极龙泉剑,然后和赵承宗对峙了起来。
“赵承宗,贫道自问出山以来从未对不住你,你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与我?”司马重城气愤的问道。
“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算计你的?”赵承宗饶有兴趣的问道。
司马重城先是把西台惨剧和昆仑派冤屈说出,然后再提及赵承宗问罪大会见死不救之举,最后才讲到赵承宗精心安排亲侄儿继位红莲教的事情。待一切说罢之后,司马重城早已是愤慨难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