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孤云教主第二次甩他耳光了,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自己武功不济不得不忍气吞声,那么现在他武功不低于孤云教主,自然不会再吃这一套了。
赵承宗于是再度御起遣天神诀来,但孤云教主却蓦然念道:“太祖生德昭,德昭生惟正,惟正生从源……”
赵承宗心头一禀,连连撤去手上指力,然后不由自主的接道:“从源传谨延,谨延传殊同,殊同传……”
“殊同传思燕。”孤云教主默默续道。
赵承宗大为震撼,连连盯着孤云教主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你是如何知晓我赵家谱系的?”
赵承宗说的一点没错,自太宗烛影斧声夺位后,太子德昭被废,不久离奇死去,其后人亦因为此种缘故皆不得寿终,德昭太子一脉几乎消失殆尽,如今几无可考了。
“德昭太子是我祖父,我就是赵从源。”孤云教主悲怆道。
赵承宗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个孤云教主,竟然是他的叔伯公辈分的赵从源。孤云教主却也不管他信不信,只继续说道:“当年我谋求宋金边界开战,但金人贪心不足,竟然背弃承诺长驱直入南京,致使大计功败垂成。我自知罪责深重隐退江湖,但继位的赵谨延早早死于争强好斗,中间竟然隔了二十多年才传位与你。我德昭一脉真是人丁凋零啊。”
说罢,孤云教主便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交给赵承宗,并嘱托道:“我年事已高,恐时日无多,望你好好努力,一举奠定大局来。”
赵承宗接过令牌一看,这才确定眼前的孤云教主就是他族上的叔伯公赵从源,如此便恭敬的拜下磕头。
但孤云教主却并不让他起来,反而有些牢骚气的责备道:“但你却不争气,不惑之年了仍毫无建树,复位之日只怕遥遥无期,他日在底下见着列祖列宗,却教我如何回答他们?”
赵承宗一时无地自容,便也自责道:“当年我本联络好三关主将赵善循谋划兵变,但中途杀出个元宗谅,坏我好事,不得已我才藏身了十多年。”
“元宗谅不出手,你只会输的更惨。”孤云教主却呵斥道。
赵承宗大为不解,孤云教主于是把自己的看法说出,原来朝廷历来严防兵变,早已在各路驻外军队中安插了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将被严密监视。倘若当日赵善循发兵,极有可能会在半路上遭遇更大部队的截杀。
赵承宗虽然不信,但事情既然已经失败,就没必要再去设想另一个结局,如此他也只好认命。只是既然提到了元宗谅,孤云教主于是告诉赵承宗这位拜剑山庄庄主已经归顺了他,赵承宗对元宗谅素无好感,便劝孤云教主要多留个心眼。
“他不姓赵,自是外人,对于外人,我岂能尽信?只是他乃抗金名将后人,在朝廷和军队中都有不少亲信势力,能收为己用当然最好不过。”孤云教主说罢,这才叫赵承宗站起身来。
“那叔伯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赵承宗问道。
孤云教主却并未马上回答他,反而要求他从此不要以叔伯公相称。赵承宗明白他们都需要保密身份,便改口继续称其为孤云教主。
“其实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计划。”孤云教主反问道。
赵承宗一愣,稍许才说道:“我已在幽冥谷问得秦陵地宫所在,如今我有始皇圣剑在手,自然要去开启地宫宝藏,若能复活传说中的百万雄师,那何愁天下不重归我赵家所有?”
孤云教主却并不兴奋,只沉吟片刻后才问道:“这毕竟只是一个传说,真假尚不可考,倘若地宫中并无死士可复活,那你又该怎么办?”
“就算没有传说中的百万雄师,光是那六国收刮来的财宝,也足够支撑我们的大计。”赵承宗得意说道。
孤云教主却摇头直叹后人一代不如一代。赵承宗虽然心里不悦,但又想既然孤云教主不赞同自己看法,那他又会有什么高见呢?
“按部就班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舍近求远吃力不讨好;另一个就是容易节外生枝添加变数。若只为钱财,我们聚财钱庄早已富可敌国,何须贪它秦陵那一点陪葬品?”孤云教主不满道。
赵承宗似乎听出了孤云教主的意思,但又觉得不太明白,如此他便再三请教起来。孤云教主于是把自己的计划说出,那就是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安排了天尊教的神工营在临安东南的会稽山上秘密开凿假秦陵。他只需派人向朝廷禀报发现秦陵,然后再将宝藏和陈兵之事渲染一番,迫于强敌压境的皇帝必定会亲去发掘。届时他只需在附近埋伏,待擒住皇帝后再把身世公诸与众,定能迫使他退位下来。
赵承宗一拍脑门,连连夸赞孤云教主有远见。
“这样一个计策甚至都不需要用到真正的始皇圣剑。”孤云教主说道。
“可是会稽山乃属古越地界,而秦国国都却在咸阳,若按丧葬礼数,秦皇不应该埋葬异地。如此又该如何让世人信服秦陵竟会在此呢?”赵承宗不无顾虑的问道。
孤云教主只默默盯住赵承宗看,仿佛这样一直看着,赵承宗就能明白过来似的。但见着赵承宗有些迷茫的眼神,孤云教主也只好作罢,便这才问道:“你可听说过曹孟德望梅止渴的故事?”
赵承宗经此一点才彻底豁然开朗起来,便连连叹道:“果是如此,一个人如果极其希望得到某样东西,就会连天方夜谭的话都能听得进去。世人觊觎秦陵地宫宝藏已久,而当今伪帝亦十分妄图得到百万大军来抵挡金兵南侵,如果此刻告知他们秦陵就在临安附近,那任谁都是不会放过这个尝试的机会的。”
“你总算还不太笨,知道世人皆贪皆求的道理。但除此之外,秦陵在会稽山并非毫无史实根据编造的,因为当年秦皇巡游的终点就是在会稽山,他见此地山清水秀美女成群,早已流连忘返。秦皇生前秘密修筑九十九座疑冢,会稽山便有,否则区区神工营数百人也无法在十年间把所有开凿工作做完。”孤云教主言辞凿凿的说道。
的确如孤云教主所言,他当年秘密调派走神工营,后来又继续从天尊教抽调数百人人手,就是要在会稽山附近找寻出秦皇疑冢,然后在此基础上继续开凿建设,以备来日起事计划之用。他能早早谋划的如此深远,其眼界、心机果然非常人能比。
赵承宗听罢便佩服万分的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补充道:“最好是能让当朝官员来发现这个秦陵,然后再上报给伪帝,届时再命其他要员附议,而我则将始皇圣剑献上,如此伪帝势必会前去开掘秦陵。”
孤云教主点点头,总算是称心如意的赞同了赵承宗一回。
“我年事已高,膝下并无子女,你是我弟后人,亦算我之后人,此番夺位后就由你来做皇帝,如此我也算大功告成了。”孤云教主沉重的说道。
赵承宗心里自然激动不已,但他又怕孤云教主只是试探与他,便故意推迟起来。孤云教主却不领情,反而骂他脸皮子不够厚,尽做些扭捏作态事情。赵承宗忍不住脸上一烫,因为魔宗也曾这般训斥过他,两位不世高人皆说出这般论断,那赵承宗就不得不接受下来了。
赵承宗于是心头一横,然后豪情万丈的说道:“我继位后必定厉马秣兵,先北伐上京收复故地,然后再南征交趾开疆拓土,到那时我大宋必定成为万邦来朝的无上之国。”
孤云教主无心听这么些豪言壮语,这一生来他为重新复位已经费尽心血,如今成事在即,他只想从此好好歇息。
“这些事情等你做了皇帝后再说吧。”孤云教主平和说道。
赵承宗于是又问孤云教主定在何时起事,孤云教主亦把自己想法说出,大概就是他听闻金主完颜亮这些年一直在强加练兵,年初更是开始集中调运粮草,金兵南征将是板上钉钉之事。如此孤云教主便打算亲去金国说服完颜亮年内发兵,届时金国大军陈兵边界,赵宋朝廷上下必定乱成一锅粥。时局一乱,他们便才有足够的机会起事。
赵承宗点点头,说道:“伪帝尚有百万兵士可支,最好叫完颜亮多派些兵马来,前线死的越多,我们的对手就越少。”
这一点孤云教主也非常清楚,这也是为何他手握数十万天尊教徒仍不能轻举妄动的缘故。江湖再大也不过是些散兵游勇,赵宋再小始终还有铁甲洪流。只是孤云教主因为有当年之失,却也对此十分谨慎,在他看来此次金国南侵最好只起到造势作用,而不必真的长驱直入打过江南国土来,否则这苦心经营的计划只怕又要给金人做了嫁衣。
赵承宗亦明白其中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如果河蚌被吃掉了,或者仙鹤飞走了,就真没渔翁什么事了。如此,赵承宗又心下一个计策。
“听闻完颜亮文治武功,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但他荒淫无度,弑君上位,金国宗室对其十分不满,皆欲拥立其从弟完颜雍上位。我且安排使者前去说服完颜宗室的人,待完颜亮南下时他们再趁机拥戴完颜雍称帝。”赵承宗说道。
孤云教主思前顾后,亦觉得此法可行。但姜终归是老的辣,为防万一,孤云教主于是又心生一计。
“完颜亮乃见色起心的淫乱之徒,如让他知晓完颜雍妻室貌美,想必此人一定淫心大起要占为己有,届时二人矛盾必成水火不容之态。如此一来,身负夺妻之恨的完颜雍才能铁了心去夺位。”孤云教主信心满满的说道。
赵承宗点点头,直赞孤云教主心思缜密。
孤云教主见赵承宗踌躇满志,为防年轻人得意忘形,他便又将族内的凄惨经历娓娓道来,有些是赵承宗知道的,有些却是头一回听说,一番语重心长下来,赵承宗早已恨得咬牙切齿,真恨不得马上就去临安夺回帝位。
孤云教主见状这才放心下来,二人再三合议后才开始去分头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