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鱼贯而退,林孝珏看门被关上,心里好受了一点,起码朱高燧没有真的拿身份来压制她要检查她的隐私,但到底被人侵犯了,赌气的斜身坐到椅子上。
四皇子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有些过了,走到林孝珏面前道;“我也是一时急糊涂了,我都跟父皇说好了,哪成想节外生枝。”
林孝珏抬起头来看他,还是那张脸,是更年轻了。
当年她为了这张脸跟那些女人斗的啊……
一闭眼,回忆起来真是无聊啊。
现在这张脸正在给她当年他不曾给过她的真挚。
真挚,是真的吗?
林孝珏摇摇头睁开眼,看着四皇子道;“放在往常,我也不必跟你解释,因为这是我的私事,今日你这样气派十足的来问我,我不妨告诉你,我确实还没有来月信。”
四皇子蹙眉,手指攥的咯咯响。
林孝珏站得和他一拳之隔,仰视着他:“如果我想嫁给你,我早就会跟你说,我会问你介不介意,如果介意,我就不会纠缠,如果不介意,我感谢你的包容,但我没有,因为我不会嫁给你,所以我没义务跟你解释这些,你懂吗?这次是我发了善心,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做出侵犯我的事。”
“你真的有这么严重的病?你是大夫,自己也治不好吗?”
林孝珏笑着摇头;“大夫只能是延续性命,从不能让人长生不死,先天的也一样,大夫也不能违背天理。”
四皇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些慌张,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来过月信?”
林孝珏肯定的点头;“要不你跟我住一个月看看?”
四皇子:“……”
他眼睛突然一模糊。
林孝珏有些尴尬,道:“你这是要哭吗?”
四皇子一下子将她搂在怀里,道;“你不要再说笑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
说到最后,声音竟然是真的含糊不清,就像一个得了伤寒症的病人。
林孝珏一怔,他真的哭了?上一丝孩子死了他都没有哭过。
突然感觉肩头一疼,是四皇子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顺便咬着她肩上的肉。
林孝珏蹙眉忍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推开他,好像是舍不得。
四皇子声音低低的:“你知道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咱们的结果是什么样吗?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因为我是皇子,我是皇子,你必须得能生孩子。”
林孝珏发过誓不会再嫁给朱高燧了,但梦想成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记得他这么深。
“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四皇子声音越来越闷。
林孝珏暗暗点着头,是的,她们不能在一起了,她算是求仁得仁,不用得罪皇帝,不用大动干戈就不用和朱高燧有牵连,可她为什么不高兴呢?
一定是上一世的不甘心在影响着她。
现在这个人是好的,真心的,痴情的,可难道能忘记曾经他给的痛苦吗?
家破人亡啊。
不能再重复从前的老路了,因为她已经试过一次了,结局很不好。
林孝珏强忍着不舍,推开四皇子,笑道;“看不出四殿下对我还有些真心。”
四皇子狠狠的捧着她的脸,像是要把她捏碎,道:“我让你不要再说笑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到底长没长心?”
林孝珏头虽不能动,但还是用目光固执的笑着。
四皇子忍不住捂脸痛哭:“我舍不得放开你。”
林孝珏坐着,四皇子整理情绪,他着他失控的声音,就这么一段时间里,林孝珏以为时间停住了。
当然,他是错觉。
过了一会四皇子收住声音,望着不远处的窗子开始整理仪容,从鬓角,脸颊,衣领,到前襟裙摆,都整理好了,他回过头看着林孝珏,目光已不复方才的绝望怜惜,而是带着一丝傲然,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高兴,我没办法娶你了,你就可以和你心爱的兰君垣在一起了。”
林孝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忽然他走到林孝珏面前抓住她的手腕,道:“等我,不要跟兰君垣在一起,他配不上你,我现在没有能力娶你,但我终有一天会站在这世上的最高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那时候你想要儿女,我把天下人都送给你做儿女,你记得了吗?”
林孝珏还是淡笑着看着他。
他捏着她的手狠狠一用力,咬牙道;“你给我记好了,等我,千万等我,知道吗?”
林孝珏还是不回答。
他愤愤一叹,甩来林孝珏的胳膊走了。
林孝珏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站起,心中念叨等你?等你?
呵呵笑出声。
再也不会在原地等你了。
四皇子为何而来?
周家人当时不清楚,但等周光祖回来之后,就明白是什么事了。
他虽然只跟张氏和老太太说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大家知道了之后,担心林孝珏的身体之余,不免又都提出一个问题,这么隐私的事,是怎么传到宫里面去的呢?
吃饭的时候陵南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小姐,小丫头前脚走了,后面就传出这种事,除了我和她,再没人能知道您的隐私,是她背叛了小姐吧?”
林孝珏听她问的语气就知道她也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想相信。
她笑着夹菜;“不是她。”
“可总不能是我吧?”
陵南突然看向林孝珏:“难道是小姐您自己说的?您为了不跟四皇子成亲?糟蹋自己的名声?”
林孝珏用你看我很傻吗的目光看着陵南,道;“一开始我是想过,如果朱高燧非要与我定亲,我会告诉他这件事,但也只是告诉他一人,我可没想过要闹得整个皇宫都知道。”
陵南咬着筷子头;“那是怎么传出去的呢?真是奇怪。”
林孝珏打她手腕一下:“好好吃饭。”
陵南哦了一声,看着饭菜却吃不下,道;“小姐,你就这么甘愿受委屈了?这事外人不可能知道,一定是咱们自己人说的,说不定是家里人谁监视着您。您是有病,是不能生育,怎么了?您也不嫁给他们,惹着他们了吗?干嘛到处说,这不是让您抬不起头来吗?”
林孝珏看她笑了笑,道;“已经发生,也没有办法,就当是做人坦荡荡吧。”
“您到是心大,但还是得找出这个人来,这要是一般的小姐,不得羞辱死了。”
所以这丫头的意思就是在庆幸她是个脸皮厚的。
林孝珏看着桌上描画精致的餐盘花纹,明明是一套的才好看。
就跟一个家一样,家人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为什么有人一定要踩着自己家的人上位呢?
她摇头道;“别猜了,是疖子总要冒头,等着瞧吧。”
陵南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也只能如此了,最害怕的就说不光皇宫传,小姐您现在颇有名气,怕城里都要疯传。”
林孝珏摊摊手:“做女人难,做个名女人,很难,这是没办法的事。”
陵南;“……”
“小姐您能不能有点正形?这都什么时候了?”又念叨着:“真不是周四说出去的吗?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林孝珏夹着菜,又默默放回去了,心里念叨着,小丫头,你要跟我一样啊,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小事,好好活着才是大事,切记切记。
少施家下人住的房里,周四看着自己的哥哥,笑的很苦涩;“哥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少施家?我有银子,他们不放人,咱们可以逃啊。”
“我已经签了卖身契?逃了抓回来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咱们回往老家方向逃,我有钱,无锡咱们还有人脉,我现在读书识字,小姐还教了我本领,总能活下来。”
“她不是你的小姐,是我们的仇人。”何天归拖着周四;“跟我一起伺候少爷,他答应帮咱们报仇。”
“哥哥你到底是要报仇还是被少施行医吓怕了?”周四跪着求何天归:“哥哥你不能不明白事理,爹爹犯了错,他不死,就会害死别人,爹爹已经错了,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何天归狠狠的打了周四一巴掌:“你让仇人给换脑子了,爹爹那么疼你,你说出这样的话,你对得起他吗?”
周四捂着脸痛哭。
何天归听了一会,多有不耐,拉起她道;“伺候少爷也不用干什么,你在小结巴那里不是也伺候人吗?就端端茶水,擦擦妆台,你乖乖听话,少爷不会为难你。”
周四听了心寒,她的小姐放她出周府都没有想要她的命,还让陵南把簪子交给她,那簪子小姐说话,空心的,里面放着千两的银票。
可她这个亲哥哥却想要她的命了。
她郑重的看着何天归,道;“哥哥真的要让我卖身为奴?”
何天归面露尴尬,道;“你不是早就不是自由身了吗?”
周四摇头道;“不是,小姐从未让我签过卖身契,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自由身。”
何天归有些意外:“她这是干什么?不怕别人出卖她?”
周四摇着头:“小姐不怕。出卖小姐的人都很傻,小姐说心术不正的人永远不会有好下场。”
何天归不屑一笑。
周四继续道:“哥哥是不是真的要我卖身为奴?”
何天归眉心拢起,还真不太好承认。
周四看他极其不爽快的样子,笑了;“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何天归听了心中一酸,点点头:“所以哥哥更不能丢下你,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
相依为命吗?
周四想到了路遥。
那就是从少施行医手下滚出去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记得,她的哥哥怎么会不记得呢?
相依为命,没有这么甜蜜朴实啊。
她道;“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姐把我教的很好,我可以独当一面。”
何天归一声冷笑:“你到现在还叫她小姐,还说不是认贼作父。”
周四笑了,笑的光明正大,她摇摇头;“哥哥你不懂的,我既想着小姐,可也不能再回到她身边了。”
何天归脸上一冷:“我不管你什么懂不懂,你忘了她是最好的,反正你得跟我去见二少爷,不然我……”
不然他会怎么样?
事已至此,周四也不行听了,道:“好,我跟你去见二少爷。”
突然间她答应的这么痛快,何天归有些诧异:“你真的同意了?”
周四点点头,站起来将头发抓的混乱一些,然后用稍显呆滞的目光看着何天归:“哥哥看我还是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这样的妹妹才是何天归所熟悉的。
他嘿嘿一笑:“不过二少爷喜欢激灵一点的丫头,你见到他不要太木然。”
周四象征性的点点头,然后迈出房门;“走吧哥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