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好冷……
我,我在哪儿?
薇尼奥雅刚刚有所意识,她浑身就疼得开始痉挛。
刚刚复原的骨头仅仅是轻轻颤动,就让她疼得瞬间眼睛睁开,瞳孔放到最大。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椅子上的白衣男子,他看起来得有些年纪,但右手食指却像是小孩一样高兴地转着剪刀。
极端的痛苦中,薇尼奥雅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面容狰狞地翻了个身。
显然翻身会让身体很痛苦,但那脑后的痛苦更加强烈危险,正企图将自己再次拉入精神的地狱。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也不知战神阁下能不能帮助我的灵魂战胜体内的真实造物主……
尽管当初在旧日世界看书的时候,并不觉得战神有多厉害,甚至因为对方的智商对祂加以嘲讽,但眼下这是帮助自己的唯一希望。
要是能保住我还是我自己的话,源自旧日世界的知识也不是不能通知一点。薇尼奥雅想道,耳朵却传来了脚步声。
“您现在的情况不是很适合乱动,昨天我熬夜才将这具身体完全修复。”
“如果您不执行身为医生我的命令,我会考虑剪掉你的部分灵魂。”
白衣医生森冷道,而薇尼奥雅听从了对方的劝告,但这并不代表她怕了。
相反,她还真的很期待,这个大约只有序列8“医生”实力的人,怎么同时剪开自己、战神和真实造物主的精神投影。
而在刚才的动作中,她看清了日历,知道这只是第二天早上。而她又感觉到了自己的腿上绑了一个东西,具有熟悉的触感。
血之环?怪不得身体昨天被鞭打那么狠,结果还有部分行动力……也许,眼前这位破“医生”根本没起到什么打作用,最多也就是移除了一些碎裂的骨头。
见薇尼奥雅不再乱动,白衣医生开始介绍起自己:“很好。我是莫尼兹,将会一直负责你的身体健康,这是典狱长大人的安排。放心,我具有这方面的非凡能力,你那令人艳羡的封印物也会提供帮助。”
“另外通知你一点,鉴于你昨天重伤且昏迷,第二次处刑被推迟到今天下午,并且不大可能在身体上下功夫了。”
果然是“医生”啊,也还是没掩盖“血之环”的功劳,算是诚实了……
典狱长还是对我恨之入骨,精神上的折磨不可避免。奥古斯都……总有一天,你们也将承受同样的痛楚。
薇尼奥雅攥紧了藏在背后的拳头,她仍在思考怎么逃离这里。
如果有自行了断的能力就好,可惜现在凭借她的力气和身体,咬断舌头根本伤害不了什么。至于其他,手脚都有镣铐,又不可能让自己用锁链勒死自己,而硬度又比不上铁栏杆——连铁栏杆都无法让头皮破防多少,致死更是如同痴人说梦。
自尽复活这种办法最简单,但现在显然最难以实现……既有医生又有“血之环”,薇尼奥雅的恢复能力不比“蔷薇主教”差多少,恐怕只有脑袋里的“真实造物主”念紧箍咒才能死球了。
但“真实造物主”不会念紧箍咒直接摁死自己,祂相当聪明,甚至祂的投影比祂本人还聪明。
祂的想法很坚定,只有和战神与自己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若难以成功,便要分裂出人格,影响自己的行为,让自己渐渐趋近于黑暗和堕落。
“莫尼兹先生,能给我一些吃的么?”
薇尼奥雅虚弱道,表现得相当诚恳和怯弱。实际也确实如此,又挨饿了一天的薇尼奥雅最终抛弃了那些不太实际的想法。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到中午,你的身体才大致可以行动。那时,也许你就可以享受午餐了。”
莫尼兹温和的话语却只让薇尼奥雅憋了更多的火气,又完全挥发不出,毕竟她连收拾眼前这个小喽啰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兰布勒这条仇恨的鬣狗。
她所能做的只是忍下痛苦,憋住怒火,然后继续与内心的另一股势力斗智斗勇。她知道,只有彻底掌控自身,才有复仇的能力。
……
12月15日,早晨7:00。
刚刚醒来的布尔根一恢复意识,就想起了昨天的成功会谈。
在有了“阴谋家”的加入后,布尔根只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冒险的设想就是废纸,自己的手段想得太简单了。
面对一个铜墙铁壁的监狱,从外部攻破困难重重且不说,即便攻破,面对围追堵截,是困死在监牢里,还是不要命地分散突围?无论哪一种都有可能搭上所有人,都会造成较大的伤亡。
“牢固而腐朽的巢穴自然要从内部坍塌。”那位“阴谋家”如此说道,让布尔根不禁佩服起对方,不愧是当初烧过一次西维拉斯街的人。
至于为什么知道对方的身份,那是因为布尔根觉得在开始这个危险的计划前,双方都应该知根知底,身份上的隐瞒,只会让本就希望渺茫的办法,变得更加不可靠。
所以布尔根也向主动加入的齐伯特.利索斯告知了薇尼奥雅的真实名字和家族,毕竟对方为了报恩也愿意拼死一战,总不能连被施救者的名字都不清楚。
而布尔根从亚丝娜.图铎和梅特利.夏尔先生口中,也知道了不少关于薇尼奥雅的信息,手段和思想更是成熟不少。
夏尔先生因为之前的困倦所被隐藏的智慧,惊讶了布尔根这个初来乍到的非凡者;亚丝娜.图铎的阴谋和手段更是让布尔根甚至有些畏惧。
短暂的回忆让布尔根清醒了不少,在接纳了新成员的意见后,显然他需要再次草拟一份手稿。
他毫不怜惜地滑了根火柴,点燃了他昨天下午急匆匆写得密密麻麻的周密计划,拿起新的钢笔,然后找出了一张新的白纸,开始写下第三版计划。
布尔根相信,准备越充分,胜算便越大。现在每多花一点墨水,到时候也许会少流一些血。
……
两小片面包,一点碎猪肉沫,再加上一瓶看起来过期了的豌豆罐头,薇尼奥雅却在十几秒里吃完了这些。
她实在是太饿了,本就已经受尽精神折磨、昏迷好几天,又很久没能进食的她,再加上昨天的虐待,如果再不进食,很大概率会饿死——那对兰布勒不会是个好消息。
典狱长特意吩咐了莫尼兹先生不能让她太饿,也不能让她太饱,这与保证她身体健康的命令类似——横竖就是要让薇尼奥雅痛苦地活着。
薇尼奥雅吃完后,强撑着肌肉颤动的疼痛,站起来走了两步,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在了略有油污的病床上。
一直站在窗口监视的白衣医生推门进来,他面色有些苍白,但嘴角露出笑意,而他的手中有着一副手铐。
“恭喜你,由于典狱长大人要接见一位真正的大人物,所以今天的处刑暂时取消。”
“你的身体也大体上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典狱长大人要你重新回到监狱里待着,吹吹风。”
果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薇尼奥雅苍白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
不过,吹吹风?薇尼奥雅想起了那里的寒冷,不禁哆嗦了一下。
“我知道了。”
看见对方催促的眼神,薇尼奥雅应了声,然后跟着对方,走出了这个昏暗的病房。
究竟是怎样的大人物呢?能让她放弃复仇?
薇尼奥雅很感谢这位大能,所以她不禁思考起对方的身份。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乔治三世的阴谋,但他大抵没什么事情需要麻烦一位卑微的中序列,也没有信任一个非奥古斯都家族贵族的能力。
但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人了,因为很少有强者愿意拜访一个躲在暗处的家伙,而且身上还有奥古斯都家族的印记。
“走快点。”
被打断想法的薇尼奥雅听到对方的催促,随即加快了脚步。
……
从足够融化冰雪的正午,到红月高悬的寂静之夜,毕恭毕敬了数小时的兰布勒典狱长已经不堪重负,然而她仍然挂着一副虚伪的微笑。
而她对面是一位表情轻松的金发女郎。她的长发自然披散在双肩,两边的眼睛、眉毛、鼻子和嘴唇却极为对称,几乎是沿着鼻尖翻转过来一般。
眼前这位她所接见的大人物,人性有些过于充沛了。先前几个小时,她们连监狱的事情都没聊到,都是关于贝克兰德的食物、女士的穿着打扮、最新的时尚报刊,还有一些令人唏嘘的海上将军故事。
这无疑都让什么东西都不了解、都没有兴趣的兰布勒典狱长,成为一个尴尬的酒馆陪聊,附和地说上两句。
显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聊正事,回到惩戒室狠狠折磨那个混蛋。
可这位至少半神的大人物似乎不仅对生活有追求,对一些隐秘历史似乎也格外地热心。
“你知道第四纪‘夜皇‘与‘美神‘两位神灵先婚后爱的故事么?你知道第四纪初期四大半神最后的结局么?”
“格丽丝女士,抱歉,我不敢妄想神灵的爱情,对第四纪历史也鲜有研究,所以并不清楚。”
兰布勒大多数的回答都是如此,并时常在后面加上一句,企图回归主题。
“我们的监狱很缺人手,希望女士能调集其他人加以补充。”
“嗯……这个么……你也知道,皇帝陛下因为海军的事情很生气,所以很多看守长都调入了新组成的‘监视部‘。”格丽丝摇了摇头,敷衍了一句。
“那有剩余人员希望换岗么?查韦斯先生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现在的工作。”
“嗯,暂时没有,我可以回去问问。”
“多谢格丽丝伯爵。”虽然这个回答不算令人满意,但至少可以接受,查韦斯那个见钱眼开的混蛋总算可以滚出这里了。
按照她姐姐曾不满的行政速度,换岗的人手大抵在明年2月左右就会到达。
“呼……”格丽丝看了眼窗外的红月和怀抱它的黑夜,尴尬地道:“现在的时候也不算早了。我另有要事,有关于监狱调换副手的事情,等到新的人来了就清楚了。”
“谢谢。”兰布勒紧张地目送这位至少半神的大人物离开,直到在对方关上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焦急地推开后方的门,跑向薇尼奥雅的“0”级牢房。
而走出门的金发女郎,嘴角留着诡异的笑容,穿过林中的小道,走到了最高的那棵树旁。
她仰起头,将脖子系在一根了树枝上软软垂下的绳索上。
随着绳套的收紧,这位格丽丝伯爵被吊了起来,脸颊从原先的红润变成了青紫,窒息时轻微的颤动也渐渐地消失。
一位左眼上带着单片眼镜、长相不对称的年轻女子昂了昂头颅,理顺部分红色的头发,一手拉着吊死的伯爵,一手伸向了金发女郎因为喉咙被勒紧而微微探出的舌头,取下了一颗金色的、圆润规则的珍珠。
“一个‘混乱猎手‘,不是寻常的半神。”
“原本是要转移囚犯啊,看来‘小鬼‘麦克维尔应该给了这群叛徒很大的压力。”
具有金中带红头发的女子晃了晃手中的珍珠,手掌一送,在被操控后,又被天使绞死的监管部副部长被粗鲁地摔在了地上。
她没有忘记要解决可能的恶灵,所以提前提高了这个地区的混乱程度,使得任何半神在这里转化为恶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又看了看监狱,有些同情里面那位的遭遇。
“兴许‘混乱‘会帮助那位同胞,不过这么做也太明显了,也许需要遮蔽一些灵界的信息。”
在灵界的“熵”被大量增加后,完成猎杀的天使身影一闪,似乎直接脱离了现实世界,一切痕迹都没有留下。
……
一座哥特式风格的古堡,具有高耸的塔尖,即便是在夕阳的照耀下,依旧黯淡深沉。
紧闭的大门上有着简单的锁钮,却不同于往常古堡的暗金色,而是完全的血红。
古堡和周围的花园没有鸟鸣和活着的树木,始终处于寂静和荒芜,而门锁上的血迹一直蔓延到了门外花园的喷水池,染红了整个池子。
池子里有着一名穿着黑衣白衬的年轻男子和一名穿着白纱的年轻女子,他们手握着手,嘴角挂着微笑。
看上去像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改编剧场版演出,如果忽略他们各自的喉咙上有一道可怕的划痕,并且忽略那放大的瞳孔,忘记那个恐惧的眼神的话。
看来是老师的又一个杰作……衣衫褴褛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两人的尸体,走过水池,不带犹豫地将手放在了带血的门锁上。
一道尖荆棘刺穿了手掌,鲜血便盈满了门锁的缝隙,血液从两边流下。
在开门的瞬间,阿加里图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这位“魔鬼”老师给自己安排的任务都相当凶险,自己虽不算畏惧,但实在不愿意在能够目睹世界改变的时刻,转而去做自己日常做的事,这会显得无聊,而且也会引起太多注意。
“恶魔总要做些不太常规的事情。”
这位“魔鬼”很少愿意与自己说话,但说的每一句都很关键,这也是恶魔途径扮演的重要规则。
刚刚推开门,大门便再次被狠狠关上了,发出了一声巨响。
“乔治三世,陵寝,炸毁那里。”
里面传来一声忽高忽低的女音,不洪亮,但相当清楚。
“知道了。”
阿加里图带着些许疑惑,又带着一些兴奋地离去了。
总算不用复刻那所谓的“廷根大浩劫”了……总算回归到那有意思的事情了。
乔治三世那个蠢货,恐怕还在思考怎么和教会和缓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