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昨天生病了,”多索雷斯倚靠在薇尼奥雅办公室的落地窗边,寒暄道,“怎么样,今天好转了吗?”
薇尼奥雅晃了晃黑色躺椅:“好得很。”
“之所以生病,是因为贝克兰德的非凡事件带给我的影响尚未完全消除。现在消灭干净了,自然也就没有复发的可能。”
多索雷斯微微颔首:“中序列非凡者还是很难生病的,你多注意点。”
“下午两点开庭,你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薇尼奥雅指了指桌上那一大叠材料,“当然,配合上我的知识以及知名讼棍先生的帮助,我相信原告会赢。”
怎么有点怪怪的……薇尼奥雅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太吉利,“会赢的”可不是句好话。
“我相信专业人士的能力,”多索雷斯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废话,“这起案子顺利解决的话,你能收获十万费尔金,这是你应得的。”
“如果是‘七大逃犯‘的话,这个数字至少能提升十倍,甚至因蒂斯国家财政也能得到可观的收入。”
“‘七大逃犯‘?”意识到多索雷斯想要引入新的话题,薇尼奥雅也就顺水推舟,将前天的沙龙见闻压到了后面。
“准确来讲,是‘北大陆七大逃犯‘,”多索雷斯娓娓到来,“自从罗塞尔大帝发展报刊以来,整片大陆上搞新闻的那些人联合起来,便搞出了对凶恶分子的评选,每个世纪初都会挑选七位,然后他们大抵会因为这个名声,很快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但普通逃犯里也有为了这个名声,情愿以身犯险、故意酿成大案的。呵呵,也不知是好是坏。”
“具体有哪些人呢?”
“看起来你很感兴趣啊,”多索雷斯罕见地开起玩笑,“那就先说死掉的那个,你肯定拿不到他的审判金和赏金了。‘死神之眼‘艾格斯,来自南大陆灵教团皇室派,序列6‘死灵导师‘,于1314年在特里尔火车站制造了十大惨案第六桩:“血色车厢”,屠杀了所有火车上的人,只为找到需要的东西,并在“红手套”小队的围剿之下逃离,并反杀两名队员。”
薇尼奥雅不由得惊呼,她现在可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强大和狠辣:“这么强悍吗,他是怎么被杀的?”
“他是在前年,人造死神派敌对半神的追杀令下,偶遇了另一位大逃犯,被对方杀死的。”多索雷斯叹道,“他没死的时候,听到他的名字,小孩会停止啼哭,女人会大声惊呼,男人会双腿发抖。幸亏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29岁,否则我很难想象,作为一个凶狠的复仇者,当他成为半神的时候,今后北大陆的日子能否安宁。”
薇尼奥雅却是想起了自己的旧事。
南大陆的复仇者……毫无底线,无所畏惧。那自己这特伦索斯特的复仇者,能做到什么程度?像这样被围攻,最终死于众人手?
她不由得一时浮想联翩。
“‘光骑士‘卡洛琳,战神教会的叛逃者,序列6‘黎明骑士‘,”多索雷斯悠哉悠哉地背诵起了情报,他以为薇尼奥雅是被震撼到了,“曾抢劫过弗萨克国家银行和塔索克银行,在1319年通过决斗杀死了大逃犯‘死神之眼‘艾格斯,在特里尔和悬赏高达费尔金。”
薇尼奥雅对此不以为意,这位女士多半是捡了漏。
她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她犯过什么大案?”
“十大惨案第四件‘角斗场‘据说和她有关,在案发的蒙塔尤小村,那里的人跟动物一样自相残杀。她在场并做了一些事情,但暂时还未被真正指控过,你可以用缺席审判从此入手。”多索雷斯推荐道。
“我会留意的。”
多索雷斯继续道:“‘侠盗‘吉姆.贝洛特,又被一些报纸称为‘堕落者‘,序列6‘无面人‘。原为第八局中校、第八局局长贝洛特先生侄子,后留下决定冒险的家书,离开特里尔、闯荡天下。”
“听名字你也知道这是个善良的烂人,”多索雷斯介绍起对方的“英勇事迹”,“他于去年冬天制造了十大惨案第十件:‘绞刑架‘,但此案受害者都是穷凶极恶者,所以他的赏金只有费尔金。想要审判他估计有点困难。”
这大逃犯就像西游记里那些神仙的宠物,放出来一个个都成了有背景的妖怪啊……薇尼奥雅不由得莞尔一笑。
“惩恶扬善,善莫大焉。”
“学法律的很少有你这么说,”多索雷斯摸了摸下巴,然后继续介绍起了其他人:“‘疯狗‘芬顿.索伦,上代普伊弗伯爵,序列6‘阴谋家‘,被悬赏费尔金。他来去无踪,经常消失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人第二天在南大陆的帕斯河谷找到他,他就灭了那个人生活的村庄,酿成十大惨案第七件‘血河‘,并在同年1317年彻底失去踪迹。你基本捉不到他。”
薇尼奥雅微微颔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位。毕竟她没准能够找到对方连着脊椎的头颅……
她反而更加在意那些能够捉住、能够审判的:“除了卡洛琳,哪一位还有活动踪迹?”
她补了一句:“我没有想抓住他们的意思,我是想对未来的审判金有所期待。”
“要知道,能当上大逃犯的并非傻子,基本不会窝在一个地方作案或躲藏,最近还在作案的便只有卡洛琳了,另一位则在1318年出过一次手。”
“是谁?”薇尼奥雅焦急地问道。
“‘迷魂汤‘贝利亚.葛朗台,序列6‘催眠师‘。不知道来自哪个组织,总之他一出现就是序列6的实力,是不是很熟悉的姓氏,是的,他是迈卡.葛朗台的父亲,不过他们的父子关系可不怎么好。迈卡是他和站街女郎生的,我也了解他们间有件难堪的事。贝利亚曾经将迈卡推到粪坑,险些溺死了对方,只是因为对方遗传了自己的‘观众‘特性。所以迈卡这么贪财好色,多半是从小缺乏安全感和爱。”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顺带提一句,后面三位比前面几位都要大了很多,”多索雷斯开始介绍起‘伟大父亲‘的事迹:“嗯,除了侮辱和差点溺死儿子外,他还从事诈骗和绑架,主要是诱拐女性,于1318年酿下第九起惨案‘桃花殇‘,约莫有56名女性被残害。”
“真是可怕……教会没将他绳之以法?”
“他在小国塞加尔干的,所以只受到来自‘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发布的通缉令,十万费尔金,”多索雷斯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反应过激,塞加尔据说几百年都没发生过这样的案子。”
“他应该不会继续待在塞加尔,但肯定是在小国,特里尔没有他的痕迹。”多索雷斯没有打消薇尼奥雅的工作积极性:“不过,作为因蒂斯人,他被引渡审判也很正常。”
薇尼奥雅颔首,双手握紧,将下巴架在双手之上,整个人撑在桌子上听故事,“剩下两位呢?”
多索雷斯掰起了手指头:“第一位是埃尔南德斯.贝尔,据说来自弗萨克帝国的高山地区,序列6‘恶魔‘。据我所知,‘恶魔‘大部分都和‘拜血教‘有关。”
“1301年,35岁的他在尼根公爵夫人舞会上大肆杀戮,酿成14世纪第一场血案:‘白骨宴会‘,在同年被王室疯狂追杀。不过,之后他的行踪就消失了,不知是被杀还是逃亡他国,总之被王室悬赏五千镑,换算一下是十二万费尔金。”
消失的年老“恶魔”……鲁恩王室的敌人……薇尼奥雅暗自记下,朱唇轻启道:“最后一个呢。”
“罗塞尔大帝曾经说过:‘对于一部剧来说,最后出场的往往是最强的。’这正好对应我们讲大逃犯的顺序。”多索雷斯的言语变得严肃起来,不再像之前聊天一样随和。
“杰克逊.沃伦姆德,序列5‘惩戒骑士‘,一个人酿成四次大案的极恶之人,做起案也没组织也没惯性。第二起‘拷问屋‘、第三起‘逆位正义‘、第五起‘赌命场‘,以及最后一次出现的、1314年的第八起惨案、‘惩戒营‘……他犯下的罪实在太多,各国的悬赏都在十五万费尔金及以上,但他从未被捉住过。”
有人保他……薇尼奥雅第一反应是这个,毕竟自己一个特伦索斯特家族的、不怎么惹是生非的小序列9,都能被鲁恩王室追捕得死去活来,更别说四个大国最高通缉的逃犯。
“作为一国首脑,我有时对这些不稳定分子也没办法,唉,还是先说说沙龙的事吧,”他打开表,看见时针已经转到11,“再不说来不及了。”
“想对付文明人,只要道德高不被钻空子,再懂得利用规则便可以了;可面对一些不讲规则的头疼的家伙,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
薇尼奥雅说起了自己那半憋屈半龙傲天的沙龙经历,让多索雷斯不禁皱起眉头。
“施密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党内的边缘人士,也敢暗自挤兑恶心我……我必须公私分明,但可以先找找这老家伙和他那‘贤妻‘的黑料。无论哪个党胜利,他的政治生命都结束了。呵。”多索雷斯阴笑道,整张脸从温和变得阴郁。
“达尔朗对我们漠不关心很正常,不说他老婆是怎样的蠢物,光是海军预算被我砍了一半就够反对我了,虽然目标是减少国防支出和避免扩军给周围带来的恐惧性战争,并不是歧视海军偏心陆军。”
“但军方如果彻底站队,那就是要内战的节奏了,他和他背后的人都很擅长和稀泥。”多索雷斯说得头头是道,薇尼奥雅点点头表示理解。
“拉弗朗丝的问题,嗯,可以暂且搁置。毕竟有些实业家也能从战争中获取收益,那他们大概率就会是我的敌人。我很难相信商人的承诺。”
“洛林先生要是真想求救,就不会只派女儿和你相见,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不来,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事情并没有他女儿说得那么夸张,只是有些麻烦;后者则是他有‘金蝉脱壳‘或者其他底气,让他并不急着来找我,而是想试探我们的态度和接触他的原因,看看押宝谁赢的概率更大。”
“反对、冷漠、观望……”薇尼奥雅似乎分析出了一点因蒂斯的政治生态。
“沙龙要继续下去,麻烦你了,”多索雷斯忽然从思考中醒来,转头郑重地向薇尼奥雅道:“我很需要你的帮助,看起来,我的敌人似乎越来越多了。你办沙龙所花的上万费尔金,包括买衣服的,我这边都可以报销。”
好领导啊……不过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薇尼奥雅没有多加推辞,只是向着对方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提前祝你好运吧,小姐。”多索雷斯拍拍薇尼奥雅的肩头,同样真诚地说道。
“你不选择停下吗?”薇尼奥雅看着多索雷斯憔悴的脸和冒着精光的眼睛,忍不住问道。“你还有女儿,没必要这么拼命,相比我来说,你并不差钱。人总要在家庭和这样危险的工作中选一个的。”
薇尼奥雅不知道自己说话情商低不低,但她只是真诚地说出了心里话。
多索雷斯愣了半晌,突然微笑道:“我有女儿,千万个因蒂斯人也有女儿。我不想在其中做出选择,我只会两个都要。”
“你会选择什么呢?”
“我不愿意组建家庭,”薇尼奥雅晃了晃左手大拇指上的“光之戒”,“我是个自私的人,非要选择的话我会选择亲近的朋友,然后是陌生人,最后是自己。”
“很好的选择和不错的答案,”多索雷斯眉毛上扬,笑道,“直面现实做自己便是件大好事,否则非凡者很容易在扮演中失去方向而失控。”
“这样么,”薇尼奥雅随手打开衣服口袋,看了眼怀表,12:30,“我先吃饭去了,准备还需要时间,就此告别。”
她站起身来,在阳光和多索雷斯的注视下,走向了法官办公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