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好的一个家，醒来后发现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任谁也接受不了。
方华也不追问，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咫尺。
终于，咫尺开了口，“药王自绝于石门前，封死了石门。云译不在药王谷，逃过一劫，云黛逃走了。”
“他们现在在哪？”
方华继续问道，声音颤抖着。
极力克制着听到药王去世的冲击，她想知道云黛和云译的情况。
咫尺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直接说道，“云译和云黛已去世多年。”
怎么隐瞒呢？
根本瞒不住。
与其忐忑的猜来猜去，带着无望的希望，不如给方华来一个痛快。
方华瞳孔一颤，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云韶和云淮立刻伸手，咫尺也满眼的紧张和担忧。
方华却是躲开了云韶和云淮的触碰，弓着身体。
噗的一声，方华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师祖！”
云淮惊呼一声，也不顾方华的抗拒，一把抓住方华的手腕。
云韶同样如此，握住另一边的手腕。
方华根本没有力气躲，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白，心口抽痛，比当初被毒素折磨更疼。
她的女儿和儿子啊！
她的夫君啊！
就那么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苏玖妍急忙上前，内力涌现，涌入方华的身体，为她平复躁动的内力。
“方华！”
咫尺大喊了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将苏玖妍拽了过来。
“方华！你仔细看看她！她是你的孙女儿啊！”
咫尺深知，方华最在乎的是什么，她最在乎的就是那些家人。
夫君和儿女没了，但有一个孙女儿啊！
只要有一个亲人，方华就能支撑下去。
果然，听到咫尺的话，方华缓缓抬眼，看向苏玖妍。
苏玖妍正满眼担忧和焦急的看着方华。
“孙女儿？”
方华的声音很是虚弱，可却能听出其中的那抹希冀。
“她是云黛的女儿。”
“她过的不容易，早早失去了母亲，你忍心看她再失去一个亲人吗？”
咫尺不在乎自己用的方法是否正确，他只想让方华活下去。
哀莫大于心死，一旦方华死了心，她的人也就死了。
方华反手抓住云淮和云韶的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她的情绪太激动了，加上躺了那么多年，身体有些不受控，使不上力气，也只能借助于外力了。
云韶和云淮自然不会拒绝，刚刚那一瞬，两人查探了方华的情况。
方华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受了刺激，情绪起伏太大。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让方华平稳下来，相反的，是要让方华尽情的发泄。
将情绪都宣泄出去，才会恢复，才能真正的平静。
方华走出寒玉，来到苏玖妍面前。
明明苏玖妍和云黛长得不像，可方华却感受到了心脏的悸动。
也许，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
咫尺焦急的看着苏玖妍，他想让苏玖妍说上几句话，支撑方华活下去，可他又不能直接说，急得不行。
苏玖妍没有发现咫尺的焦急，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方华一人。
那个面容苍白，满眼泪光的女人，让苏玖妍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苏玖妍和方华不一样，从一开始苏玖妍就清楚云黛三人的离世。
而方华是骤然听闻，明明昏睡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一睁眼就要面对家人的死亡，任谁也承受不住。
“外婆。”
一声满是心疼的呼唤。
方华身体一颤，而后上前，一把抱住苏玖妍。
“诶，诶，我的乖孙儿……”
方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苏玖妍抬手，反过来将方华抱在怀里。
“外婆，我在，我会一直陪着外婆的。”
苏玖妍的声音也有些发抖，鼻子酸涩，泪水蕴满眼眶。
听到苏玖妍的话，方华哭的更凶了。
“哭吧，外婆，哭出来就好了。”
苏玖妍轻轻拍着方华的后背，声音无比温柔。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悲痛欲绝。
没有人觉得刺耳，众人的眼睛都红了。
都是什么事啊！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啊！
咫尺也流出了眼泪，但他却松了一口气。
他清楚，方华能活下去了，而且有苏玖妍在，方华会活的很好，也会很开心。
这一刻，咫尺十分心疼苏玖妍。
明明是小辈，该被长辈宠着，可却反过来安慰长辈，宠着长辈。
而且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熟练。
可想而知，苏玖妍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怪不得，苏玖妍会吸引那么多的能人异士。
她不仅有一颗善良包容的心，也有独属于她的温柔和力量。
只要在苏玖妍身边，就会让人心安。
不论发生什么，都会下意识去寻找苏玖妍。
可以说，苏玖妍是众人的精神支柱。
但是苏玖妍自己呢？
她用什么来支撑自己？
从来都不诉说自己的不容易，永远都用温柔的一面面对众人。
越是如此，咫尺的心就越痛。
太好了，也太乖了。
这样的苏玖妍，怎能不让人喜欢？
季晟钰悄悄走到苏玖妍身后，默默注视着她。
他怎么会不心疼？
但季晟钰清楚，那就是苏玖妍，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总是将别人放在第一位。
能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
如果苏玖妍变了，那就不是她了。
季晟钰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坚定的站在苏玖妍身后。
方华哭了许久，直至情绪尽数宣泄，她才渐渐停止了哭声。
泪水已经哭干了，一双眼哭得通红，满是血丝。
从苏玖妍怀里退出，意识清醒了，方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才是长辈，应该她来安慰苏玖妍才是，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
“外婆，你好像个可爱的兔子啊！”
苏玖妍的声音悠悠传来。
抬眼，方华看到了面带笑容的苏玖妍。
泪水滚落，可却依旧笑得灿烂又真诚。
她不痛苦吗？
不，苏玖妍很痛苦。
可为什么她能笑得那么真诚？
是因为她真的觉得方华可爱，也是真的开心。
开心和痛苦并不冲突。
相较于缅怀过往，苏玖妍更珍惜现在。
原本就没有得到过药王三人的宠爱，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华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一个活生生的外婆就站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