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时候,莫文和小女孩被警察送回了村子,爷爷一见到他们,满脸的焦灼变成了和善的笑。
警察和爷爷很熟悉,两人叽叽哇哇说了很多,临走时,爷爷让莫文给警察拿了两包舒筋活血的药。
警察从容地走进了黑夜,莫文想他一定对周围的一切了若指掌。
“想姐姐,跟爷爷说,以后不要再自己去了。”
爷爷有点生气。小女孩却若无其事地吃着晚饭——一桌子极其丰盛的酒席。
“你伯伯,婶子,姑姑连饭都没吃,都去找你了。”
莫文有些过意不去,他想表达一下歉意,却让爷爷阻止了。
“老边是负责这一带的民警,我让他托人打听一下你的消息。你就安心在这呆着,至少也得等你能说话。以后别和这孩子瞎跑。”
爷爷的担心也是关心,莫文内心很是感激,但对于这件事,他觉得却不是坏事。至少让他引起了外部的注意,还有一件事也让莫文心有所动,就是身份证。
据小女孩讲,他是在河边被发现的。自己被发现时是穿着衣服的,现在这身衣服仍在身上,可衣服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身份证,这不正常啊!这些问题也许爷爷能给出答案,但从爷爷的态度看,在莫文没开口说话之前,他是不会向莫文透露什么的。莫文思考了这个问题,最终他也理解了,爷爷这么做,是为了减少他的心里负担,因为自己是病人,所以保持心静是最重要的。但莫文觉得自己的心理并不那么脆弱,比如,当自己知道了小女孩给自己起了一个狗的名字,他心里没有产生一丝的被侮辱的愤怒,相反,他也开起了小女孩的玩笑。
“你叫小猪?”
“什么?你个死大黄,你给我起外号。”小女孩似怒似嗔地捶打着莫文。不过很快他就被莫文后面的提问搞笑了。
“大黄不也是一只狗吗!”
“胡说!大黄还是一味药材呐,我可没把你当狗,我是把你当做能救人命的药材。”
这个说法倒让莫文楞了一下。
“以后不许叫人小猪,我是说,等你会说话了,不许叫我小猪!这事儿都怪姐姐,平时瞎叫。”
“那你叫啥?”
“不许乱打听女孩的名字,你记住,女孩也不会随便把名字告诉不熟悉的男人。”
莫文奇怪地看着小女孩,目光中的意思是:怎么,我是不熟悉的男人?“反正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也不能喊我小猪。其实不是小猪,是小淑,那是我小姨的名字,小姨住在姐姐原来的家里,姐姐经常喊错。我知道,她是想家了。其实姐姐的家在那个方向。”小女孩举手随便指了一下。
莫文听了这段话,很是糊涂,不过,小女孩的随便一指,却证实了他从前的猜测。姐姐来自北方,小女孩却生在南方,她们好像不是亲姐妹。看来这个家庭挺复杂,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上面耗时间了。
这条河的源头在哪?也许河流经过的地方可以让自己想起点什么,那么,这条河在向下流淌时,经过什么地方呢?这个疑问成了莫文呆坐在河边瞑思的唯一想法。
这是一条弯弯曲曲流淌着的河,自己应是从上游漂下来的。莫文极目向上游望去,模模糊糊有一片树林。
绕过那片树林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自己漂流了很久,可在水中漂流自己不呼吸了吗?这让他想起了几天前躺在水中的经历。他想如果自己有这个能力,那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那河流的源头就是自己要追寻的目标。可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莫文决定再试试,他把自己的身体没入了水中,身体浮动起来,感觉确实不用呼吸。莫文试着睁开了眼睛,涩涩的,不过可以看到天空,它在波动着,就像要散开一样,可总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它凝聚。散开——凝聚,就这样在眼前晃动。怎么会出现一座桥?也许是天空中的云朵。不!的确是座桥。桥上有车有行人,桥下有水有浮鸭。就是它,这就是记忆的源头,找到它。
莫文想要从水中起来,可是他感觉不到身体和四肢。莫文突然心生恐惧。不好,没有了四肢,自己怎么从水中出来。上一次是小女孩拉了自己一把。可现在河岸上根本没人。完了!这次,自己不会再回到岸上了。自己不是不用呼吸,而是已经昏厥。自己怎么这么冒失,竟用一个大好的生命,做这种无聊的实验。可自己在下水前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是不是可以归结为:幼稚。看来人的经历是多么的宝贵,如果有了经历,自己还会做这种实验吗?当然不会。
莫文笑了,他真没想到自己在死亡面前还会笑,可这种笑也是被自己气乐的。自己不就是想找回经历,才干愿冒这种风险吗。唉——这下好了,不用再费心思去想自己是谁了,自己马上就要谁也不是了。虽然这种死亡有点可笑,可自己也算知道它的意义。原来世间所有无谓的死亡竟是如此造成的,难怪会让人扼腕叹息。
“大黄,大黄,”是小女孩在叫。
“大黄啊!我的好大黄啊!”是小女孩在哭。
真让人感动,没想到在世间还有这么在乎我的人。莫文忽然想,自己也应有所表示,也许可以再看她一眼。于是莫文睁开了眼睛。
“没事了,你也安静一会吧!”是爷爷在说话。
“啊?大黄,你醒了,没事了!”莫文看见小女孩的笑脸上布满了泪水。他也想笑一笑,可没笑出来。
“行了,去给大黄准备点吃的!”
爷爷觉得小女孩应再表现一下自己对大黄的关心。小女孩真听话,竟蹭地跳了起来,跑了出去。
“你,怎么——,想起什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选择这条路——,幸亏遇上了路过的村民——,你能说话了?”
莫文想,爷爷的这些话,也只有他能听懂。他怎么回答?告诉爷爷,自己不是自杀,是想找回自己以往的经历。可他张了张嘴,还是吐不出半个字。
“你不能说话,怎么能恢复记忆,除非医书上出现了错误。这么说,你不是自杀,是误入水中?”
嗯。莫文觉得爷爷的这个论断很正确,他拚命地点着头。
“吃的来了。”小女孩兴冲冲地进来了,她手中捧着碗,脸上一副欢喜的样子。
莫文嗅到了荷叶地瓜粥的味道,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心中也连叫了两声,好香!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