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书文的媳妇儿?”
水神峪陈家最长的老者成了说书人聊天的对像。
“他们俩也算是两小无猜。当初陈满堂膝下无儿女,莫掌事奉神女旨意给他送来了陈书文。”
“什么!陈书文是陈满堂的儿子?”
“是呀,我记得当时罗书蒙从救兵山领回个女人,无法安顿,就住在了陈家。他只是把自己和那个女人的儿子带回了罗家。后来罗家搬到了水神峪,那个女人和陈满堂夫妇都被大水冲走了,好在那三个孩子靠着木桶活了下来,后来就来到了水神峪。”
“仨孩子?”
“是呀,书文,书武兄弟俩,还有那个女人的女儿。”
“女人?女儿?胡老实。”
说书人大脑中快速运转了一圈儿,马上得出了结论。
这么说,姜陀子的媳妇儿是胡老实的女儿。
“那书武,他是陈满堂的亲儿子?”
“好像也不是,他好像也是别人送给陈满堂的。那是在莫家灭门后的那一年,山外来了个女人,好像是从省城来的,放下孩子就走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说书人大脑出现了混沌。
也许苏晓能知道点什么。
“那陈书文的老婆怎么跟别人跑了。”
说书人的大脑里大部分已经混乱,可他还是想起了自己想要问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的确有些话长,说书人多方打听才弄清楚这件事的原委。
胡秀阁来到陈家后,很快就得到了莫秀的喜欢,不仅因为两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秀字,最重要的,胡家的这个女儿完全继承了胡老实的做事为人的性格。
胡秀阁也很喜欢莫秀。于是在神女洼陈满堂家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陈书文姓陈,可他管陈满堂叫叔;胡秀阁姓胡,却管陈满堂叫爹。
陈满堂毕竟做过莫家学堂的主事,对于后辈的这种叫法也不在意。他只在意后人是不是肯上进。无疑,陈书文完全符合他的条件,于是陈满堂就按照自己家庭的能力,供陈书文在县里念书。后来,由于莫家的灭门,陈书文只能又回到了神女洼。不过,由于在县城呆着的那段日子,陈书文养成了写东西的习惯。回到大山后,他也不干家里的活计。陈氏夫妇也不在意这点。只是随着年龄一点点的长大,胡秀阁自然而然地成了陈书文的媳妇儿。
这其实是陈氏夫妇对陈书文的关照。对于一个长年不下地耕田的男人来说,有个能干的媳妇儿才是最重要的。
陈书文对父母选的这个媳妇儿也不太在意。因为这个媳妇在救兵山时就和自己在一起玩耍。现在一个干活,一个读书,应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后来,神女湖的进山口被炸。大水淹没了神女洼。陈氏夫妇双双而亡,胡秀阁不得不担负起全家的担子。陈书文也感觉到这个女人的重要,他也不能再干些写写划划的事了。他开始跟随弟弟书武进山干活,并在一天的劳作之后,与胡秀阁尽了夫妻之道。
男人一旦心里有了责任,说出的话,写出的字才会让外界注意。陈书文这些年写了很多的字,从未让人真正注意过。可自打进山干了活儿,和媳妇有了交流,他的思想一下子就实现了飞跃。他把自己的想法书写成文,并把它送到了县政府,不曾想一下子就被县领导相中了。他被调到了县剧团。
胡秀阁开始对丈夫进城工作表现得很淡定,直到听到丈夫与县剧团的一个什么女演员惹出了一些传言,她才慌了神儿。
“村长,你下次进城,给俺捎个信儿,让俺男人回来!”
“你男人?现在是新社会了,你们那种旧的婚约不存在了。你没听戏里咋唱的?”
胡秀阁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听过别人给她讲过一些新思想的女人。这些女人不同意跟他们父母为她选定的男人过日子。可自己和书文不是这样的,自己同意。
“可俺同意和俺男人过日子。”
“你同意?可你男人同意不?新社会同意不?”
“新社会不是只给女人这个权力了吗?他有啥不同意的。再说,俺又不是破坏新社会的工作,只是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俺让他回来一趟。就算不为俺,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吧。”
啥?村长的眼睛开始在胡秀阁的身上溜哒。
这么说,老陈家要有后了,要是个女的,就算了。要是个男的……
“我说,弟妹呀!”
村长经过内心的思索后,决定对胡秀阁进行一下新思想的说服教育。“你也不想想,这男人一旦进了城,那还有回来的理儿。听哥一句劝,把孩子引了,再找个人家嫁了吧。”
“你说的是人话吗?”
胡秀阁怒火中烧。
“你跟书文又没成亲,要说这孩子也是个野孩子。”
“咋没成亲,俺公公婆婆都承认了。”
“你有证吗?”
“啥证?”
“新政府盖章的证。”
“我,——你是个混蛋!”
胡秀阁不想跟混蛋说话了。她回家喊来了弟弟。
“你去城里把你哥叫回来!”
弟弟去了十多天也没回来,胡秀阁只能自己亲自去了。可饥饿让她晕倒在了路上。姜陀子救了她。
“大兄弟,你带俺走吧!只要能喂饱俺娘俩,俺给你做牛做马。”
姜陀子慢悠悠地看着眼前被自己救醒的女人。
瞧年纪,她应比自己大,可谁让自己是个驼背。驼背无疑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驼背。再加上这几年在山里风吹日晒。自己原本白晰英俊的面庞也变得苍老了许多。
“那好吧,那你愿意跟俺回救兵山?”
女人迟疑了一下,然后很坚定地点点头。
“你愿意跟俺做领证的夫妻?”
嗯。
“那好,你放心,我保证饿不着你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