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酷暑并未因太阳西斜而消退,热爱生活的人也并未因天气的炎热而放弃片刻的欢娱,咚咚的鼓声和欢快的唢呐,振奋了人们晚饭后懈怠的心情。锣鼓声变得越来越响亮,这个地区的夜生活开始了。
丁杰阳很想去凑个热闹,但陈布尔向他发出了另一个邀请,他权衡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和陈布尔去市内的一家修理厂。
修理厂的门面不大,可生意却不少。虽然只是一些出租车,可它们已是这座城市中最高档的车辆了。第一,它们是小汽车,第二,它们是进口小汽车。不管怎么说,这种车的内部结构和暗藏的销弦儿已让这座城市里的司机和维修者颇为头疼了。这是正常的现象,因为社会总不能停滞不前,这就需要人们不断地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但人们总是要花费时间去发现新的和旧的之间的联系的。在这期间,谁最先领悟,谁就会引领这个行业的方向。
丁杰阳发现,陈布尔就能代表这个方向,虽然他的理论水平还有所欠缺,但他的实践经验已堪称上层。他已跨跃了机修和电器的组合。这一点与未来的汽车发展方向不谋而合。
在返回的路上,陈布尔也兴奋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上天又给他派来了一个帮助他的人——丁杰阳。
就在那短短的两个多小时的排故过程中,丁杰阳一直如影相随,他不断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似乎在认证书本上的知识是否准确。但陈布尔却在他的话语中听到了曾困惑了他许久的问题的答案。他认定丁杰阳一定是上天派下来帮他的人,就向当初表哥被派来帮他一样。
连复涛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对二位同行者切磋的技艺毫无兴趣,他只关心钱,这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
“去看秧歌吧?”陈布尔意犹未尽地说。
吉普车在陈布尔的掌控下,来到了丁杰阳出发时曾向往的地方。
一幢黑魆魆的俄式建筑矗立在一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的正前方,硕大的聚光灯从一扇圆弧状的窗口直射到场地中央,再加上路灯的辉映,使得这块娱乐的圣地如同白昼。周边昏暗的光影里是卖东西的小贩和看热闹的人群。此刻场内正在歇场,身穿大红大绿的秧歌手正四下穿梭于人群中。
陈布尔把车停在稍远处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他推开车门,脚站在车上,两手扶着车门和车身,伸直身体,如同雄鹰展翅,翘首向人群圈中望去。
“余姐!”
陈布尔缩回身,对旁边的表哥说道:“余姐回来了,在俱乐部门前呐。”这个消息引起了表哥强烈的反应。丁杰阳明显感到那个一直委顿的身体像急速充气的气球,从座位上鼓了起来,并被弹出了车外。
世界上还什么力量能产生如此效应呢?爱情!在那一瞬间,丁杰阳的脑子里闪现的就是这两个字。他推开后车门,也做了一个同陈布尔一样的动作。他想见识一下,那个让高傲冷僻的表哥心驰的女人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刚刚过饱眼瘾的秧歌迷们正期待着另一次高潮的来临。密集的人群围拢着,在场地中心形成了一个圆圆的圈儿,就像舞厅里的一个大舞池。表哥不断用手分开人群,向聚光灯下的暗影处挤去。终于他来到了一个女人的面前。
那个体态优美的女人似乎对表哥的出现很惊讶,她试图转身离去,却被表哥拽住了胳膊。两人谁也不想惊动旁人,可又都不想放弃各自的举动,他们就这么一来一回地晃动着。
丁杰阳突然认出了站在他们身后的修妍,于是也就认出了与表哥纠缠的那个艳丽的女人。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推断出,原来“余姐”是陈布尔的表嫂。可陈布尔为什么要叫她“余姐”?莫非这表哥表嫂的爱情出现了终止的情况。这也让丁杰阳似乎理解了表哥的郁闷情怀。
可爱情在人们的心中是用海枯石烂表述的。她如果出现了终止,那还叫爱情吗?
这个问题让丁杰阳对表哥对表嫂的情意产生了动摇。
聚光灯突然灭了,场地中响起了轻柔的交谊舞曲。表哥、艳丽女人、修妍都从丁杰阳的视线中消失了。人们成双结对地走下舞池,享受着今晚最后的美妙时刻。
不知什么时候,汽车的尾部聚集了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对场中的活动并不关心,他们来到这里,只是想嗅一嗅生活的气息,就像白天接受阳光的抚慰,把心灵的孤冷驱逐出体内。
“股票……”一个瘦瘦的老者用他那颤抖的声音发表着真知灼见,花白的山羊胡随着下颌的走势向上蹶起,好像一旦松了劲儿,口中的假牙就会脱落。由于说出了时尚的词语,老者那两只浑浊的目光放射出神采奕奕的光芒,他瞟了一眼丁杰阳,继续说道:“股票,我七岁的时候就听说过,是个好东西。”周围的知己们点头称是。丁杰阳却把目光重新投回到场院中。
柔美的音乐已在人们心中产生了共鸣。情侣们相拥而舞,友好的舞伴也在各自想着自己所经历的美好时光。艳丽的女人与表哥又出现了,他们一前一后穿插于舞池内,像花丛中追逐着的蝴蝶,又像失陷在迷宫中的孩子。当他们再次消失时,陈布尔坐回了车内。
“咱俩先回去吧!”陈布尔略显忧伤地说道。